第76章:风雪连心礼意厚,冰心一片映春晖
腊月二十七的清晨,雪珠子敲得木窗纸沙沙响。
汪细卫正在檐下劈柴,忽见雪幕里钻出个墨绿的人影,走近了才发现是妹夫梅先军。
只见他挑着沉甸甸的担子,绿色军大衣领子竖得老高,活像雪地里冒出来的青松。
大哥!梅先军撂下担子,扑打着满身的雪,笑着说道,细月催着我来送年礼给大哥大嫂呢!
潘高园闻声掀帘出来,忙将人往屋里让:先军来了啊?这天寒地冻的,快进来烤火!”
话音未落,瞧见担子里的东西倒抽口气。
两条红塔山香烟,整坛的玉米烧酒,细白挂面捆得齐整,还有两包碧螺春茶叶,都是金贵物件。
忍不住抱怨:“是个意思就行了,带这么多西干嘛啊?”
汪细卫却看都不看那些,只拉着梅先军问:细月身子沉了吧?这几日雪大路滑,可别让她往外跑。
梅先军摘了棉手套烤火,笑得见牙不见眼:稳婆说就这三五日的事。昨夜还闹着要吃嫂子腌的酸萝卜,娘说怕是怀了个小馋猫。
火塘里煨着的红薯突然地爆开,潘高园忙用火钳夹出来。
今年还真没有东西泡呢!你告诉细月,馋什么只管说!我给她找去!
梅先军搓着手,忽然正经了神色:嫂子,其实今日来,还有件要紧事。
他望了眼窗外纷扬的雪,细月说……生产时非得大嫂去坐镇不可。我娘不知道能不能放假,这边妈细月……
他顿了顿,细月觉得终究不如大嫂贴心呢。
潘高园正往陶壶里抓茶叶,闻言手停了停。
她想起钱左秀上回为自己接生时,竟把产妇晾下自己去睡觉,自己疼的不行才起来的事情。
茶叶落进壶底沙沙响,她声音却稳:放心吧,说个大概日子,我提前两天就过去守着。
又说了会儿话,梅先军起身要走。
汪细卫忙指另一副担子:这些带给爹娘吧?要不你多拿点给她们送去?
备着呢,一样的。梅先军系紧大衣扣子,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
这是细月偷偷塞的,说单独给哥,让哥给嫂子和侄子买双新棉鞋。
布包里躺着二十块钱,票子新崭崭的,别说两双鞋,都够买个五六双棉鞋了!
汪细卫喉头滚了滚,最终只道:告诉细月,哥等她生了我来看她和外甥。
梅先军去老宅的路上积雪更深。
梅先军叩门时,崔咏梅正对着镜子篦头油。
见了他,忙将人往堂屋让,声音扬得老高:爹!妈!先军来了,送年礼来了!
汪父难得端着烟袋踱出来,只在门槛上磕了磕烟灰:细月好?
都好。梅先军将担子放在八仙桌旁,解开绳索,将东西取出来,放在八仙桌上。
钱左秀看着这么多东西,眼睛倏地亮了:哎哟!这酒够劲!茶叶闻着就香!
又嗔怪道,细月也是,都要生了还让你跑!
梅先军瞥见里间炕桌上摆着吃剩的酱菜,淡淡道:应该的,这都是我们晚辈的心意。
说着挑起担子就要向外走。
喝口热茶呀!钱左秀忙拦,我这就炒花生去!
不了。梅先军指指窗外,雪大了不好走,单位还有事,得赶回去呢。
走出老远回头,见钱左秀还站在门口张望。
雪粒子扑在她新梳的头发上,像撒了层盐霜。
梅先军摸摸军大衣内袋,本该给老宅的红包还在怀里好端端躺着。
他想起细月交代时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叹口气,将红包往怀里揣得更深些。
回程路上雪更深了。
梅先军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
扭头见钱左秀撑着伞追来,往他怀里塞了包东西:给细月的,红糖枣糕,她爱吃呢。
塞完转身走得急,伞沿的雪簌簌落进衣领。
梅先军捧着温热的油纸包,站在雪地里许久没动。
到家时细月挺着大肚皮正倚门等着,见他回来忙问:哥的棉鞋钱送到了?爹娘对咱们给的东西可欢喜?
梅先军把枣糕放进她手里,又摸出那个红包:给你留的,没送出去。
细月摸着红包,忽然噗嗤笑了:是不是就顾着看东西,没有怎么问我的事情?
雪光映着窗纸,照见夫妻俩相视而笑。
灶上煨着的鸡汤咕嘟作响,梅先军忽然道:开春大哥家起新房,我把单位分的木材指标让给他。
细月咬了口枣糕,很甜,但她现在就喜欢吃嫂子泡的酸菜,该当的,反正咱们现在又用不上。
窗外雪愈大了,却掩不住屋里透出的暖光。
夜里,雪下得正紧。
汪细卫刚把要熏的豆腐挂在火坑顶上,就听见木屋的门被敲得吱呀作响。
潘高园从灶膛前抬头,抹了把额角的汗:这么晚,谁来了?
汪细卫过去打开门,就看见高大林领着儿子高前缸站在门外雪地里。
高老汉肩上积了层雪,像披着一件白蓑衣站在前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