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手,抚上自己胸口缠绕的绷带。
那里,因为刚才过于用力的动作,又渗出了新的血迹,一片温热的湿黏。
他不在乎。
他只是觉得,只要除掉那个障碍,姐姐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她只是暂时不听话了而已。
没关系。
他有的是耐心和办法,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她“教”乖。
飞机降落在欧洲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
古老的石板路在车轮下发出轻微的颠簸声,哥特式教堂的尖顶在淡金色的夕阳中划出剪影。
楚晏为苏晚拉开车门,手掌体贴地虚扶在车顶,防止她碰到头。
“这座城市的旧城区,完整保留了中世纪的格局。”
他的声音温和而沉静,像大提琴的最低音,自然地融入这片异国风光里。
一路上,他从街角咖啡馆的历史聊到美术馆最新的展览,再到不远处那座歌剧院的建筑风格。
他的一切都恰到好处,渊博而不卖弄,体贴而不逾矩。
苏晚的心脏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中反复拉扯。
一方面,是纯粹的欣赏。
楚晏这样的男人,成熟、优雅、强大,是她过去在现实世界里会真心仰慕的类型。
另一方面,是尖锐的愧疚。
她享受着这份由谎言构筑的暧昧,而这份享受的每一秒,都是对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少年最残忍的凌迟。
她正走在一条通往背叛的路上,沿途的风景却美得让她心慌。
此刻。
国内,VIP病房内。
陆夜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不出半点血色。
他的右手边,放着医院护工送来的、已经冷掉的晚餐,纹丝未动。
左手掌心里,那部黑色的手机正传来微弱却清晰的声响。
是风的声音。
是车轮滚过石板路的声音。
是楚晏那该死的、从容不迫的声音。
“……那座钟楼,每到整点都会响起悠扬的钟声,维瓦尔第曾在这里得到过灵感。”
然后,是苏晚带着一丝笑意的回应。
“真的吗?那我们有机会一定要去听听。”
陆夜的瞳孔猛地一缩。
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手机坚硬的边框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
有机会。
他们还想有以后。
他的姐姐,正和另一个男人,在铺就的旅途上,规划着没有他的未来。
嫉妒像黑色的藤蔓,从心脏深处疯狂滋生,缠绕住他的每一根神经,收紧,再收紧,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那个画面。
苏晚仰着头,看着那个男人,眼睛里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属于成年女性的欣赏与光芒。
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他的。
手机里,他们的交谈还在继续,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他最痛的地方。
那双墨色的眼眸里,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只剩下即将吞噬一切的、骇人的黑暗。
前往合作方公司的路上,苏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还在盘算着待会儿会议的细节。
驾驶座上的楚晏打破了沉默。
“紧张吗?”
“有点。”
苏晚坦然承认。
“别担心。”
楚晏目视前方,语气平稳地像在陈述事实。
“你是最了解这个方案的人,相信你的判断。”
他的话语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苏晚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阵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一辆巨大的集装箱货车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从侧方的岔路口猛地冲了出来,径直朝着他们的车头撞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苏晚的瞳孔骤然放大,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死亡的阴影迎面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
楚晏的反应快到极致。
他没有丝毫慌乱,手下猛地一打方向盘,同时狠狠踩下油门。
“坐稳!”
伴随着他冷静的低喝,黑色的轿车发出一声痛苦的轰鸣,车尾几乎是擦着货车的车头,以一个惊险到极致的角度甩了出去。
“砰——”
车身重重地撞在路边的金属护栏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苏晚整个人都向前狠狠一冲,又被安全带死死地勒了回来。
世界天旋地转。
车终于停下。
苏晚的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声,那辆巨大的货车就停在不远处,司机似乎也吓傻了,呆呆地坐在驾驶室里。
她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手心全是冷汗。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覆上了她的手背。
“别怕。”
楚晏的声音就在耳边,沉稳依旧,没有一丝颤抖。
“有我。”
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身体微微倾向她,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眸专注地看着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苏晚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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