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入口彻底闭合,将外界的厮杀与火光隔绝,只余下通道内壁上几盏长明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以及四人压抑的呼吸声。空气潮湿沉闷,带着泥土和石壁的味道。
短暂的死寂后,楚王松开了抓着沈清羽胳膊的手,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凌厉出手与滔天杀意只是幻觉。他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袍袖,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沈清羽、面沉如水的凌无影和警惕四顾的苏夕,缓缓道:“受惊了。些许宵小,不足为惧。”
凌无影的目光落在那枚被楚王拂袖击落、此刻正静静躺在暗道地上的乌黑细针上。针身泛着幽蓝光泽,显是淬有剧毒。“‘影牙’?”他重复了楚王方才吐出的那个词。
楚王颔首,眼神变得幽深:“一支潜伏极深的老鼠,专行暗杀、刺探、离间之事。本王清查多年,拔除不少,却总有其核心死士如跗骨之蛆,难以根除。”他看了一眼那具已无法开口的尸体方向,“他们无孔不入,或许是天机阁的爪牙,或许是朝中政敌的暗棋,或许……是其他不想看到西南安稳的势力。今日之事,恐怕只是开始。”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沈清羽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歉意:“将你卷入此等风波,是舅舅之过。但你的身份既已显现,有些风暴,便避无可避。”
沈清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短短片刻,他从认亲的激动到刺杀的惊骇,再到目睹舅舅深藏不露的武功与这“影牙”的阴毒,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有些晕眩,但一股倔强之气却从心底升起。他挺直脊背,眼神虽仍有迷茫,却多了份坚定:“我明白。舅舅,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母亲,关于慕容枫,关于这一切!”
“此地非讲话之所,随我来。”楚王转身,率先向暗道深处走去。这条暗道修葺得颇为平整,两侧石壁坚固,显然并非临时挖掘,而是经营多年的秘密通道。
一边走,楚王一边沉声开口,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慕容枫,其才惊世,其心叵测。当年他与你母亲、沈兄……亦即你父亲,曾一度交好,游历江湖。但他对你母亲执念太深,求之不得后,心性渐趋偏激扭曲。后来他创立天机阁,势力急剧膨胀,所图愈大。”
“你母亲嫁入沈家后,他仍纠缠不休。你母亲察觉其野心与手段愈发阴毒,曾多次修书与本王,言语间充满忧虑与恐惧。她提及慕容枫似乎在谋划一个骇人听闻的‘圣胎计划’,并与某些古老而邪恶的势力有所勾结……其中,便包括了早已被剿灭的幽水盟余孽,甚至可能还有来自域外的‘黑甲人’。”
凌无影心中凛然,楚王所知,远比江湖传闻和他们的调查更为深入具体!
“你母亲去世前那段时日,信中曾隐晦提及,她发现了慕容枫某个致命的秘密,并已做下安排,或许能……保护你。”楚王语气沉痛,“不久后,她便‘病故’。待本王派人详查时,所有线索都已被抹得干干净净,沈家对此亦是讳莫如深。而你,关于幼年的许多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无形之手抹去了一段。”
沈清羽听得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住母亲的那只手镯。原来他那缺失的记忆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可怕的真相与母亲最后的挣扎!
“本王怀疑,你母亲并非自然病故,而是被慕容枫灭口!而你的失忆,很可能是一种保护,也可能是慕容枫某种恶毒手段所致!那‘幽水圣髓’入体,或许是意外,但也可能……是撬开你记忆封印的一把钥匙,甚至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楚王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谈话间,前方出现岔路。楚王毫不犹豫选择了左侧一条向下倾斜的通道。又行片刻,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不小的地下石室。石室中有桌椅、床铺、储水干粮,甚至还有一条暗河潺潺流过,显然是一处设施完备的避难所。
“在此稍作歇息,待外面平息再做计较。”楚王道。
凌无影却忽然开口:“王爷方才提及,‘影牙’或许是朝中政敌暗棋。王爷镇守西南,手握重兵,威名赫赫,难道朝中……”
楚王看了凌无影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似乎对他的敏锐并不意外。他走到石桌旁坐下,示意三人也坐,淡淡道:“功高震主,古来有之。西南虽苦寒,却位置关键,连接域外,本王在此经营多年,陛下……纵是胞兄,亦难免心存忌惮。更何况,朝中总有人不甘寂寞,欲搅动风云,从中渔利。慕容枫的野心,与这些人的欲望,可谓一拍即合。”
他手指蘸了杯中清水,在石桌上轻轻划动:“天机阁提供江湖势力与诡异手段,朝中有人提供权柄庇护与情报资源,各取所需。他们的目标,或许不仅仅是江湖,更是这万里江山。而本王的镇蛮军,以及……突然出现的婉清之子,都成了他们棋盘上亟待拔除的棋子,或是……想要争夺的筹码。”
这番剖析,将格局瞬间从江湖恩怨提升至朝堂天下,听得沈清羽和苏夕心神震撼。凌无影却若有所思,慕容枫的“圣胎计划”与“开启幽冥之门”,若真成功,的确有倾覆天下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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