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把手机放在玄关的青瓷盘里时,金属外壳还带着掌心的温度。窗外的夕阳正一点点沉进对面居民楼的缝隙,橘红色的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融化的金子。
“妈,等下给你回电话啊,先做饭。”她对着屏幕里闪烁的视频请求轻声说,指尖在挂断键上犹豫了半秒。厨房传来水壶烧开的鸣笛,尖锐却不刺耳,混着楼下便利店关东煮的香气飘进来——那是老城区独有的烟火气,裹着晚风,漫过窗台,缠在她刚洗好的长发上。
冰箱里只剩半颗西兰花和一块冻得发硬的鳕鱼。林夏解开围裙系在腰间,棉质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熟悉的踏实感。她想起上周视频时妈妈说的话:“你一个人住,好歹囤点速冻饺子,别总凑活。”那时她正对着电脑赶方案,漫不经心地应着,转头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菜刀在菜板上切出规律的声响,西兰花的脆嫩与鳕鱼的绵软在空气中交织。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闺蜜苏晓发来的微信:“晚上打游戏不?三缺一,就等你了。”林夏笑着回复:“等会儿啊,先处理个电话,忙完喊你。”
其实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妈妈的电话大概率是问她有没有按时吃饭,苏晓的邀约不过是例行的周末消遣,还有那个躺在通讯录里许久未联系的号码,偶尔会发来一条无关痛痒的问候,她总想着“等下”回复,却一拖再拖。
水开了,蒸汽顺着锅盖的缝隙往上冒,模糊了厨房的玻璃门。林夏把鳕鱼放进锅里,白瓷锅咕嘟咕嘟地响,像在诉说着某个冗长的故事。她靠在料理台边,目光落在青瓷盘里的手机上——屏幕暗着,像一只安静蛰伏的兽。
三年前的这个季节,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她刚下班回家,手机铃声突然急促地响起,是爸爸的号码。那时她正忙着脱鞋,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想着“等下再接”,结果等她收拾好行李赶到医院时,只看到盖着白布的病床。后来她无数次想起那个未接来电,铃声像一根细针,在每个深夜扎进她的心里,密密麻麻地疼。
从那以后,林夏养成了尽量及时接电话的习惯,可总有一些时刻,她还是会下意识地说“等下”。或许是怕打扰正在进行的事,或许是怕面对电话那头突如其来的情绪,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把那一刻的自己,暂时留在当下的时光里。
鳕鱼煮好了,撒上一把切碎的葱花,绿色点缀着白色的鱼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林夏盛了一碗米饭,坐在餐桌前,窗外的夕阳已经彻底落下,天空渐渐被墨蓝色浸染,星星开始在云层后悄悄眨眼。
她拿起手机,先点开了妈妈的对话框。视频请求拨出去的瞬间,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像小时候放学回家,远远看到家里亮着的灯光时那样,温暖而安定。
“丫头,饭做好啦?”妈妈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里是熟悉的客厅,电视里正放着她喜欢的综艺节目。
“嗯,鳕鱼西兰花,还有米饭。”林夏夹起一块鱼肉,对着镜头晃了晃,“妈,你今天炖排骨了吗?”
“炖了,就等你爸下班回来吃呢。”妈妈笑着说,“对了,你上次说想买的那件大衣,商场打折呢,我帮你留意着……”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而琐碎,林夏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吃着饭。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路灯次第亮起,晕出一圈圈温暖的光晕。她想起苏晓还在等她的回复,想起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或许,等和妈妈聊完,就该一一回过去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说“等下打会电话”,并不是真的在忙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心情,等一段不被打扰的时光,去认真倾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去回应那些藏在话语里的牵挂。就像此刻,林夏看着屏幕里妈妈眼角的皱纹,突然觉得,所谓的“等下”,从来都不是拖延,而是为了更好地相遇——哪怕只是通过一根细细的电话线。
挂了妈妈的电话,林夏又拨通了苏晓的号码。铃声响了两声就被接起,苏晓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你可算忙完了!快上线,我们都等急了!”
“来啦来啦,”林夏笑着说,“等我十分钟,收拾完桌子就来。”
“行,快点啊,别又让我们等!”
挂了电话,林夏起身收拾餐桌。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青瓷盘里的手机上,泛着柔和的光。她知道,等下还有一个电话要打,还有一些话语要诉说,还有一些牵挂要回应。而那些被叫做“等下”的时光,就像这慢慢流淌的夜色,温柔而绵长,藏着生活里最平凡也最珍贵的温暖。
或许人生就是由无数个“等下”组成的。等下再相聚,等下再问候,等下再诉说思念。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每一个“等下”到来的时候,带着真诚与温柔,去赴每一个约定,去回应每一份期待,让那些被等待的时光,都变成值得回忆的瞬间。
林夏擦干净餐桌,拿起手机,手指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上停留了片刻。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楼下桂花的香气,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两声……她知道,这一次的“等下”,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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