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定一份新的工时章程。”
那匠首的声音不卑不亢,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凿子一下下敲在坚硬的青石上,沉稳而坚定。
他手中的那张传单,与其说是一份诉求,不如说是一面初生的旗帜,上面不仅有他们十几人的名字,还有隔壁木匠坊、对面染布坊的联合署名,密密麻麻,像一群抱团取暖的蚂蚁。
五公主林知云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何曾见过这等景象?
在大衍仙朝,律法如天,工律更是维系仙朝运转的基石,由皇室颁布,由诸司执行,从未有过“商议”二字。
这些人,这些她眼中的凡人工蚁,竟敢绕开官府,自行“立法”?
她本能地想斥责,想动用尊者境的威压让这些人跪地求饶。
但她看着匠首那双浑浊却毫无惧色的眼睛,看着他身后那些同样挺直了脊梁的汉子,那句“放肆”竟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
他们并不像在挑衅,更像在认真地实践一个刚刚学会的道理。
一个由她最看不起的、只知享乐的十妹“教”给他们的道理。
林知云拂袖而去,怒火与一种她说不清的茫然在胸中交替翻涌。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三日,一种比喧嚣更令人不安的诡异宁静,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了整座大衍城。
街头不再有争吵,里坊不再有纠纷。
官府的鸣冤鼓上,落满了灰尘。
连平日里最爱搬弄是非、讲述爱恨情仇的说书人,都像是被换了魂,口中只剩下“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之类的圆满结局,听得人昏昏欲睡。
孩童们不再追逐打闹,连哭声都消失了。
早市上,小贩与顾客之间连最寻常的讨价还价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那是一种禁忌。
和谐,极致的和谐,死寂的和谐。
林亦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躺在摇椅里,连最爱的话本都看不下去。
太静了,静得让她心慌。
这不像是大衍城,倒像是一座被抽走了所有活气的精致模型。
她闭上眼,将心神沉入与生俱来的空间法则亲和之中。
平日里,这片感知区域只是她用来偷藏零食和话本的私人仓库,但此刻,她将感知力无限延展,如同一张细密的声呐,扫过整座城池。
她“听”到了。
不,准确地说,是“听”到了缺失。
在法则的层面,声音的余波并不会立刻消散,而是会像水面的涟漪一样留下痕迹。
林亦惊骇地发现,过去一日之内,所有包含“为什么”、“我反对”、“不公平”这类质疑性词语的声波痕迹,都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橡皮擦精准地抹去了。
空间里只剩下顺从、附和、赞美的回响,干净得令人毛骨悚然。
“阿芜。”她睁开眼,声音有些干涩。
正在整理《问录簿》数据的阿芜抬起头,她冷静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一丝凝重。
“殿下,你也感觉到了?”她将一份数据投影到空中,“昨天我们收到的二十一条关于‘街坊约法’施行细则的异议,状态全部是‘处理中’,但没有一条进入实际的评议流程。它们……被卡住了。”
一个程序员出身的她,立刻嗅到了“系统Bug”的味道。
但这个Bug,却带着一种冷酷的、非自然的意志。
这不是和谐,这是一场正在无声蔓延的“静默瘟疫”。
与此同时,大公主林知仪的宫殿内,气氛已降至冰点。
她紧急召集了除林亦外的八位妹妹议事,可眼前的一幕让她如坠冰窟。
二公主在谈论丹道,言语流畅,却只字不提新丹方研发的风险。
三公主在汇报军备,只讲胜绩,对战损避而不谈。
连方才还怒气冲冲的五公主,此刻也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背诵着工部上个月的产出报表,仿佛那场与匠人的对峙从未发生。
她们的言语僵硬、完美,像是被精心编写好的剧本,找不到一丝破绽,也找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唯有大公主,尚存一丝清醒。
只因昨夜,她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
梦里,初代守塔人沈知寒的残影就站在归墟塔下,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蘸着自己的鲜血,在青砖上书写两个字。
不可静。
那两个字,如烙印般刻在她的神魂深处,让她抵御住了这无声的侵蚀。
“够了!”大公主猛地一拍桌案,金丝楠木的桌面瞬间布满裂纹。她
“皇室秘阵·九心共鸣,启!”
以她精血为引,一道血色的光环瞬间将所有公主笼罩。
这是大衍皇室血脉最深层的羁绊,是超越一切修为与法则的共振。
离她最近的五公主林知云身体剧烈一颤,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挣扎。
她的额头渗出冷汗,嘴唇翕动,像是溺水之人奋力想说些什么。
“我……我记得……”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我反对过什么……但……我想不起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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