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破碎的涟漪尚未平息,君墨寒的身影已然踏出。他落脚处,正好是南宫帝族气势恢弘的正门前广场。
他周身萦绕的淡淡冷气与这浩瀚磅礴又仙气盎然的景象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威压。君墨寒嘴角噙着的那抹还未完全消散的、极淡的笑意,在他踏足这片土地的瞬间,便如同被拂去的微尘,消失无踪。
那俊美无双的面容重新冻结成万年寒川,双眸澄澈如冰湖,深邃无边,恢复了属于无方神尊的、至高无上的冷寂与威严。方才在凉亭那点独属的畅快被彻底收敛,如同从未出现过。仿佛刚才那个在心底恶作剧得逞放声大笑的人,只是一个飘渺的幻影。
这冰凝般的沉静并未持续太久。
几乎是君墨寒身影凝实、气息归拢的同一刹那,南宫帝族深处几股磅礴浩瀚、带着古老威压的神念便敏锐地扫过广场边缘。那力量并非探查冒犯,更像是主人迎接贵客时心有所感的自然感应。
下一瞬,数十道身影便从不同的方向破空而来,无声无息地落在星辰石铺就的广场上,速度之快,只留下空气微微扭曲的痕迹。
为首者是一对神仙璧人。男子身姿挺拔如青松撑天,眉宇开阔,蕴藏着天地沧桑与不怒自威的浩瀚气度,正是南宫帝族的擎天柱、云凝的父亲——南宫镇天。一身暗金龙纹衣袍勾勒出他渊渟岳峙的气魄。他身旁的绝色美妇,眉眼与云凝有六七分相似,正是云凝的母亲、南宫帝族的主母——澹台灵裳。她着一袭月华银丝暗绣凤纹的长裙,气质雍容端丽,周身流动着滋养万物的柔和灵韵。
在两人身后半步,错落有致地站着十余位气息深沉的族老。有的身形魁伟如巨灵,白发如瀑,脸上沟壑纵横却闪烁着精明慑人的光芒;有的瘦削矍铄,如同古木虬枝,双目开合间似有星辰生灭;也有几位相对年轻些的,神采飞扬,眼神锐利,代表着南宫帝族的新锐力量。无论老少,每一位身上都逸散着雄浑的神力波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座无形的神岳,足以让万灵俯首。
南宫镇天与澹台灵裳的神念第一时间锁定的,自然是他们牵肠挂肚的女儿。
当云凝的“尊容”清晰地映入夫妇二人和所有在场长老眼帘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广场一片死寂。
方才还带着温煦笑意的澹台灵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秀美凤眸中的慈爱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南宫镇天那稳如磐石、仿佛能承载天地重压的身躯,竟微不可察地晃了晃,深邃目光中蕴藏的万千雷霆骤然冻结,只剩下沉沉的惊疑和滔天涌起的杀意——谁敢伤他女儿至此?!
众位长老更像是被九天劫雷同时劈中脑壳,一个个表情滑稽地凝固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喉头滚动,却连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玄鱼帝尊,他们南宫帝族至高无上的帝尊……此刻竟如此模样?
那一身玄紫色帝袍,是她身份的象征,更是她强大与华贵的具现。可如今,原本无风自动、流淌着玄奥道韵的袍角竟被撕开了好几道狰狞的豁口,边缘甚至还残存着一丝被极度侵蚀过后的诡异暗影;一片精致的云肩连带着小半幅肩袖不翼而飞,露出下方贴身的战衣暗铠,肩甲处一道划痕触目惊心,仿佛有最恶毒的诅咒附着其上,虽被强力压制,仍不断逸散着丝丝缕缕令人心悸的寒意;衣襟上几抹凝结的暗色污渍,像是……干涸的、带着魔道特有腐朽气息的血污!
这惨遭蹂躏的衣袍或许还能解释为激斗的代价。最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那头宛如夜空倾泻而下的流光墨发。此刻,发顶处,一大撮头发明显被某种霸道的火焰或力量波及过,变得干枯卷曲,如同冬日被雷击焦灼的枯草,倔强地、滑稽地、甚至带着点委屈地翘立在最顶端,破坏了整体那种沉静如渊、掌控一切的强者威仪!
她周身散逸的气息也绝不寻常,那是一种狂澜初定、余烬未息的躁动,像是汹涌的能量刚刚经过最野蛮的爆发后强行压服的回响。脸颊上似有若无地笼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绝非少女怀春的羞涩,分明是怒火攻心、气血激荡到极致仍未平复的烙印!
狼狈。极其的狼狈。但绝非生死搏杀后的重伤脱力,而是……一个极其在意自身完美形象、位高权重的存在,猝不及防跌入泥泞坑洼后那种又气又窘、羞愤欲绝的惨烈!
南宫镇天呼吸骤然粗重,衣袍下的宽厚手掌瞬间紧握成拳,骨节因过于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仿佛在强行控制自己,才没有当场爆发雷霆一怒。他缓缓地、艰难地挪开钉在女儿这身“惨状”上的视线,目光扫过广场入口……
那深邃如渊、蕴藏着足以冻结星辰的目光,正正撞上了君墨寒。
那位立于广场边缘的神尊,依旧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姿态优雅从容如同踏雪寻梅归来的仙人。那张俊美得令人屏息的脸上,没有丝毫异样,冰眸沉静,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神尊应有的疏离和尊贵。
这个对比……太过惨烈!
一个衣衫褴褛,头上顶着可笑卷毛(在他们看来);一个干净整洁,气定神闲。他们几乎同时将云凝这匪夷所思的形象与紧随其后出现的神尊联系在了一起!
方才的滔天杀气和惊愕还未完全平复,新的惊涛骇浪已然掀起,几乎是本能地,所有南宫族人的脑中都惊雷般闪过同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
这这这!谁?!难道是……杀戮帝尊?!是这位神尊把他们家帝尊……折腾成这样的?!
这想法如同剧毒藤蔓疯狂滋长,瞬间蔓延全场。长老们脸上的震惊瞬息万变,从担忧、愤怒直接过渡到了对惊天大瓜的极致惊疑和茫然!这简直超出了他们对世界认知的范畴!那可是云凝帝尊!杀戮神尊!这俩人……是打出这种效果了?还是……有别的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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