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外的失败,如同刺骨的冰水,浇灭了那层虚浮的自信之火。难堪的沉默、彼此眼中一闪而过的埋怨与自我辩护,以及更深层的、对自身与团队关系的困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位守夜人成员。他们被迫撤离,不仅是从一个任务地点,更是从那个“完美团队”的幻觉高地跌落下来。
混沌并未因撤离而消散,反而在他们之间凝固成一种无形的壁垒。比“孤境试炼”中那绝对的剥离更令人窒息的是,此刻他们近在咫尺,感知相连,却心意隔阂,仿佛隔着扭曲的毛玻璃观察彼此,看到的只是自身偏见投射出的变形倒影。
退回据点,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阿短埋头捣鼓他烧毁的稳定器核心,动作粗暴,带着无处发泄的懊恼。“幽影”的阴影凝固在角落,比以往更加拒绝交流。“杂音”的收音机屏幕黯淡,他本人则望着虚空,眼神空洞。小芬蜷缩着,抱着兔子玩偶,仿佛想从那里汲取早已不存在的温暖。林薇站在中央,脸色苍白,那份习惯于发号施令的笃定碎了一地,只剩下失控后的茫然与自我怀疑。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沉寂即将吞噬一切时,系统界面无声无息地主动弹出,不再是冰冷的蓝色,而是流转着一种奇异的、如同熔融琉璃般的混沌色彩。
【叮!】 【检测到团队“守夜人”陷入“认知混沌”状态。】 【基于“孤境试炼”通过奖励及当前团队濒临解体的特殊状况,隐藏机制:“经纬涅盘”触发。】 【说明:时空非唯一线性存在。感知亦非绝对真实。此机制将引导你们的部分意识,跨越惯常的经度(线性时间)与纬度(感知维度),体验另一种“可能性”的碎片。】 【警告:此过程具有高度不确定性及精神负荷。可能目睹“初生”之景,亦可能回溯“重生”之刻。目的在于打破认知壁垒,而非提供标准答案。】 【是否接受引导?是/否(10秒内无应答视为默认接受)】
混沌的色彩在界面上流转,那提示音带着一种非人的、古老的漠然,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地提供一个或许能自救、或许会彻底沉沦的机会。
十秒。短暂的死寂。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或许是无法反应,或许是潜意识里,那残存的一丝不甘与微弱到极致的希望,让他们默许了这未知的冒险。
【引导开始。】
没有天旋地转,没有空间置换。他们的身体依旧停留在据点的原地,但一部分核心的意识,却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猛地拽离,抛入了一条光怪陆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通道。
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他们像是同时存在于无数个叠加的瞬间,又像是飘浮在万物之外的绝对观察者。
林薇的“意识”猛地撞入一个片段——她看到“自己”在图书馆混乱初起时,没有强行下令靠拢,而是尖啸一声,将所有蚀魂鬼火猛地向上引爆,强行炸开一道通往图书馆天窗的短暂通道,同时嘶吼:“‘幽影’!带‘杂音’和小芬从上面走!阿短!跟我断后!”——这是一个更倾向于牺牲自我、保护同伴撤离的“可能性”。她看到那个“自己”在爆炸的余光中,眼神决绝而毫无对掌控的执着,只有纯粹的守护。下一秒,那个“可能性”的碎片湮灭,但那份决绝的眼神却烙印在她心中。
阿短的“意识”则坠入另一个碎片:他看到“自己”在稳定器过载报警的瞬间,没有尖叫着保护核心,而是红着眼睛,用尽所有VP瞬间超载了稳定器,将其变成一个巨大的能量吸引源,咆哮着:“都他妈滚开!老子拉住它们!你们想办法搞定那老头发疯!”——这是一个更疯狂、更不计个人损失、将团队功能置于自身发明之上的“可能性”。他看到那个“自己”在爆炸的火焰中,脸上带着技术宅罕见的、近乎狰狞的勇悍。碎片消失,那狰狞的勇悍却震撼了他。
“幽影”感知到的片段,是他没有选择最优自保路径,而是逆着混乱的能量流,用阴影强行包裹住最近处、最惊慌的小芬和“杂音”,硬生生扛住了好几本裹挟着时空能量的书籍的重击,阴影几乎溃散——这是一个违背了他生存本能、选择保护最脆弱同伴的“可能性”。那阴影溃散的剧痛无比真实。
“杂音”则“听”到了一个片段:在那个混乱的极点,他没有试图调频躲避,而是将收音机的功率开到最大,不再捕捉外界信号,而是将他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祈求,化作一段纯粹、原始、毫无技巧的灵魂呐喊,笔直地轰向那老学者魂灵的核心执念——这是一个放弃技巧、纯粹以心印心的“可能性”。那呐喊的反噬让他“意识”几乎碎裂。
小芬“看”到的,是她没有无助哭泣,而是咬着牙,将怀中兔子玩偶里积存的所有微弱愿力,连同小明照耀她的光芒,不要命地注入脚下扭曲的地板,试图强行稳定一小片区域,尖声喊着:“这里!快来这里!”——这是一个不再依赖、而是尝试成为他人支柱的“可能性”。那力量抽空的虚脱感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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