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
王石安和楚薇借着最后一点月光,沿着崎岖的山路疾行,不敢有丝毫停留。
杨阿婆的警告言犹在耳,田志勇的势力像一张无形的网,可能已经撒开。
抵达沱江县城时,天光微亮。
他们没有选择需要实名购票的长途班车,而是混入清晨赶往江城批发蔬菜的农用车队伍,颠簸了数小时才抵达江城。
在江城汽车站,王石安用现金购买了两张最早前往邻省一个中转小城的短途汽车票,中途又换乘了两次,刻意绕行,直到傍晚,才辗转从邻省黔州登上返回潭州的绿皮火车。
这一切,都是他基于侦察兵本能的反追踪措施。
火车轰鸣着北上,窗外的景色从葱郁的山岭逐渐变为平坦的田野。
楚薇累极了,靠在王石安肩上沉沉睡去,相机和背包紧紧抱在怀里。
王石安却毫无睡意,他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内心翻腾不息。
木盒里的东西在他背包最里层,沉甸甸的,不仅仅是物质的重量,更是二十多年时空的份量。
那幅莲花玉坠的画,尤其让他心惊。
画工精细,玉坠的纹理、光泽,甚至一侧极细微的瑕疵,都与他胸前佩戴的这枚一模一样。
这绝非凭空想象能画出来的,母亲田玉兰必然极其熟悉这枚玉坠,甚至可能长时间凝视、临摹过另一枚。
这印证了日记所言,另一枚在父亲陈明远那里。
而母亲日记里那句“哥哥志勇已被他们说动,我恐护不住我们的骨肉”,以及杨阿婆所说的“她跟你舅舅大吵一架,说他害死了她孩儿”,像两根冰冷的针,刺入他的心脏。
舅舅田志勇,从一个模糊的家族阻碍者,变成了造成他们母子分离二十多年、导致母亲半生孤苦的直接责任人。
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恨意,在他心底滋生。
但同时,杨阿婆那句“志勇现在县里势力大”,又像一盆冷水浇下。
田志勇不仅是一个需要面对的“亲人”,更是一个在地方上拥有能量、可能会对他们构成现实威胁的对手。
这次的桂榜溪之行,无疑已经打草惊蛇。
“嗯……”楚薇动了一下,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到哪了?”
“快进潭州地界了。”王石安低声说,递给她一瓶水。
楚薇喝了一口水,清醒了些,看着王石安紧绷的侧脸,轻声问:“你还好吗?”
王石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心里很乱。知道了真相,反而比不知道更难受。”
“我明白。”楚薇握住他的手,“但至少,你现在知道了你母亲从未放弃你,她一直在用她的方式爱你,甚至为你规划了相认的信物。这很了不起。”
王石安转头看她,楚薇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反手握紧了她,心中的暴戾之气稍稍平息。
是的,他找到了母亲的爱,也找到了身边的她,这或许是这次冒险最大的收获。
“回到潭州后,你打算怎么做?”楚薇问。
“首先,要确保这些证据的绝对安全。”王石安说,“原件必须藏好。然后……我要想办法查清楚田志勇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势力有多大。知己知彼。”
“需要我帮忙吗?”楚薇说,“我可以利用媒体的渠道,侧面了解一下沱江县,特别是田志勇名下的企业或者社会活动。”
王石安犹豫了一下,微笑道:“你一个外地的记者,对地方不熟,会不会太危险?你不是还要帮刘队调查赵三毛的事吗?”
“那件案子现在还没有头绪,赵三毛已经逃出境了,现在也没那么急。先帮你也不会耽误事儿。”楚薇解释着。
“田志勇既然能把手伸到寨子里,说明他的触角可能比我们想的更长。你来调查我不放心。”
“我是记者,调查是我的工作,再说了,谁还没几个朋友啊!”
楚薇笑了笑,带着一丝自信。
“再说了,我也会小心的,用公开信息和非正式渠道,不会直接触碰敏感点。”
晚上九点多,火车终于抵达潭州站。
走出熙熙攘攘的出站口,回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灯火中,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几天前离开时,还是为了一个模糊的目标去探险;如今归来,却背负了一段沉重而清晰的家族恩怨。
王石安先将楚薇送到他在校外租的住处。
“楚薇,这是我在学校外租的房子,你晚上就在这里吧,早点休息,我今晚还有点事,就去宿舍睡了。”
楚薇放下行李,站在他面前,帮他理了理衣领,“行,你别想太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也是。”
王石安说完便转身离开出租屋,在楚薇的注视下,向学校宿舍走去。
他回到学校宿舍,舍友张麓山还没有回来。
一个人关上门,拉好窗帘,他第一时间将背包里的木盒取出,把日记本、照片、干花和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他找了一个防水防火的金属盒子,将这些物品连同他之前复印的陈明远笔记一起放入,然后移开靠墙的床铺,用匕首撬开一块松动的墙砖,将金属盒藏了进去,又把床铺移回原位。
只有那枚玉坠,他依旧贴身佩戴。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一丝疲惫袭来。但躺在床上,杨阿婆的话、母亲日记里的字句、田志勇可能狰狞的面目,交替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知道,平静的校园生活,从此刻起,已经彻底结束了。
一场更复杂、更艰难的较量,即将开始。
而第一步,就是要在潭州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找出田志勇可能布下的暗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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