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把布条塞进袖口,指尖还残留着那丝灼热的触感。他没再去看剑上的裂痕,只是将旧锤轻轻搁在膝上,木柄贴着手心,像是某种无声的提醒。
这把锤子三十年前就该碎了。
可它还在,就像巴鲁说的那样:“破铁也能开山,只要握它的人不先软。”
他低头看了眼左手虎口,那里有一道陈年烫疤,是第一世学锻时留下的。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只是个废物贵族,每天被退婚羞辱,连仆人都敢往他饭里吐口水。现在想想,那些日子倒也不算太糟——至少教会他一件事:人活着,别急着出风头,但也不能被人摁着头踩。
眼下这情况,明显有人想把他踩进炉灰里。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眼,扫过休息区四周。几个锻师正围在一起喝酒,笑声大得不像话;材料登记处的石台边站着两个穿暗纹工装的年轻人,一个在核对清单,另一个背对着人群,手指在册页上划得飞快。楚玄盯着那人的手腕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下。
那人笔迹歪斜,第三列的符文少了一撇——那是矮人族记录“高危材料”的标记方式,漏写这一笔,要么是新手,要么就是故意伪造记录。
他慢慢站起身,顺手拍了拍灰袍上的炭灰,朝登记处走去。路过一对低声交谈的匠人时,脚步微顿。
“……烈膛那边收了影金,说是能让对手炸炉还不留痕迹。”
“真敢动手?这里是圣地!”
“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三年前那批寒晶核不也这么处理的?”
声音压得很低,但楚玄耳力不错。更何况,《百世天书》在他转生第一百零七次时觉醒过一项能力:**言语回溯**——能在三息内复现听过的内容,连语气颤动都分毫不差。
他继续往前走,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直到靠近登记台,才从指环上弹出一道极细的震波,敲在桌角。
三短一长。
这是他和巴鲁定下的暗号,意思是“有虫,查根”。不用多说,老头子懂。
果然,不到半盏茶工夫,观礼台那边传来一声酒壶砸地的闷响。紧接着,巴鲁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踉跄着往酒馆方向去了。路过一个穿靛蓝围裙的老匠人时,两人碰了个杯,酒液洒了一地。
楚玄收回视线,心里有了底。
老头虽然整天醉醺醺的,可一旦闻到阴谋味儿,比猎犬还灵。当年他在地球加班猝死前,最后看到的是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报错代码;重生第一世濒死时,最后听到的是巴鲁抱着他哭喊:“炉还没开!你不能死!”
这两件事看似无关,其实一样——都是被人当成耗材用完就扔。
所以他现在格外讨厌这种感觉: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有人躲在暗处,等着看你出丑、看你炸炉、看你身败名裂。
他回到休息区,坐下,把旧锤横放在腿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锤头那个歪歪扭扭的“玄”字,像是在确认什么。
这时,罗拉走了过来。
她今天换了双短靴,走路几乎没声。手里捏着一份卷轴,边角已经被指甲掐出了褶皱。
“你发现了?”她站在一步之外,声音很轻。
楚玄抬头,“发现什么?”
“别装了。”她把卷轴摊开一角,露出一行红印,“这批寒晶核的编号和三年前事故品一致。配送单上写着‘新采自北脉’,可北脉矿区五年前就封了。”
楚玄点点头,“所以是谁送来的?”
“名义上是锻造联盟调拨,实际经手人是烈膛氏族的副监工。我已经让人扣下了样品,正在检测是否掺了堕落之种。”她顿了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们不怕我赢。”楚玄靠回椅背,抬眼看着她,“他们要的不是打败我,是要让我当众失控,甚至炸毁主炉区。”
整个锻造圣地的地脉都连着熔炉之心,一旦核心区域发生能量暴走,轻则瘫痪三年,重则引发地火喷涌,死伤无数。到时候,他不仅是失败者,更是罪人。
罗拉咬了下嘴唇,“我会向裁判团提交证据,申请更换材料。”
“别。”楚玄摇头,“你现在揭发,只会让他们换更隐蔽的手段。不如等他们动手,当场抓现行。”
“你疯了?”她压低声音,“万一真炸了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炸。”他笑了笑,“但我得确保,炸的是他们,不是我。”
罗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一点都不像几天前那个穿着灰袍、默默擦剑的少年。他的眼神太稳,稳得不像活人,倒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看过结局的人。
她没再说什么,只把卷轴重新卷好,塞进腰包。“第三轮抽签结果出来了,你下一场对烈膛氏族的首席锻师。”
“哦。”楚玄应了一声,仿佛在听天气预报,“哪个?”
“格洛克·烈膛,五十岁,擅长爆锻流,曾用‘震心锤法’让三个对手当场呕血昏迷。”
“听起来挺狠。”楚玄活动了下手腕,“但他有没有试过,一边控火,一边防背后捅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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