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颍水血沃连弩箭 咸阳夜动墨者心
咸阳宫的铜铃还在震颤,陈墨的喊声却像撞在棉花上的石子,连一丝回音都没激起。宫门内的寂静比甲士的矛尖更让人胆寒,他盯着那道紧闭的朱漆门缝,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邯郸质子府,也是这样一道门,将异人困了整整八年。
“师父,要不……咱们去相邦府?”石匠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连弩车图纸被冷汗浸得发皱。
陈墨猛地摇头。吕不韦此刻怕是正在府中看着舆图冷笑,他算准了内史腾的刚烈,算准了李牧的骑兵速度,甚至算准了自己会在宫门前徒劳呼喊。这位相邦的棋,从来都下得又狠又绝——用三万秦军的性命,换一个直取新郑的借口。
“不能去相邦府。”陈墨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去墨家在咸阳的暗舵,传我的令,让河内郡的墨者立刻袭扰赵军后方,烧他们的粮草,断他们的水源,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李牧的速度!”
石匠眼睛一亮:“对!墨家在太行山有三十六处据点,只要传讯过去,三天之内就能动手!”他转身要走,却被陈墨拉住。
“等等。”陈墨从袖中掏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文枢”二字,是他联络各地学宫的信物,“再带一队擅长机关术的弟子,去军工坊把所有新铸的连弩机都装上马车,咱们亲自去颍水渡口。”
“师父您要亲赴前线?”石匠大惊失色,“那里正在打仗,太危险了!”
“内史腾若死,韩地的百姓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陈墨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吕不韦要的是韩地,我要的是韩地的人。人没了,书同文给谁看?减赋给谁享?”他抬头望向东方,颍水的方向此刻怕是已经染红了,“再说,内史腾还带着我给他的望山,他答应过我,不毁韩地的学宫。”
墨家的暗舵藏在咸阳城西的酿酒坊里,酒糟的酸气掩盖着桐油和铁屑的味道。陈墨推门进去时,七个身着短褐的墨者正在打磨箭矢,见他进来,齐刷刷单膝跪地:“巨子!”
这声“巨子”让陈墨的喉间发紧。自墨子去世后,墨家分裂成楚墨、齐墨、秦墨三支,他虽被秦墨弟子尊为“巨子”,却从未以这个身份号令过谁。此刻他看着案上那些刻着“非攻”二字的弩箭,突然明白了墨子当年为何要周游列国——有些仗,必须有人去阻止;有些人,必须有人去救。
“传我令。”陈墨将青铜令牌拍在案上,“河内墨者即刻袭扰赵军粮道,用‘地听’之术(墨家发明的监听地下声响的技术)探查李牧的行军路线,务必让他的骑兵三天内无法抵达颍水。”他顿了顿,指着那七个墨者,“你们跟我走,带上所有连弩机和火箭,目标颍水渡口。”
一个络腮胡墨者抬头:“巨子,秦军有令,非将士不得靠近前线,我们……”
“告诉他们,我们是去给秦军送连弩机的。”陈墨从墙上摘下一把剑,剑鞘上的漆皮已经剥落,是当年在稷下学宫时韩非送他的,“若有人阻拦,就说是太史令奉君上密令,督查军器。”
他知道这是谎言,但此刻顾不得许多了。当第一辆载着连弩机的马车驶出酿酒坊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咸阳城的东门守军果然拦了下来。陈墨亮出太史令的印信,又让墨者展示了连弩机的机括,那守军头目盯着他腰间的剑看了半晌,突然放行:“太史令小心,昨夜从颍水方向逃回来的伤兵说,赵军的骑兵像疯了一样,见人就砍。”
马车在驰道上飞驰,车轮碾过结霜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陈墨掀开车帘,看着道旁的邮亭越来越稀疏,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他想起内史腾塞给他的那把赵国匕首,想起这位将军虽然粗豪,却在出发前特意叮嘱亲兵“保护好陈太史的文吏”,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两日后的黄昏,他们终于在颍水西岸的一片密林里看到了秦军的旗帜。只是那旗帜已经被血浸透,斜斜地插在一个土坡上,旗下的尸骸堆得像座小山,有秦军的玄甲,也有韩军的红衣,还有几具穿着胡服的赵军尸体,看装束正是李牧的亲卫。
“师父,快看!”石匠指着河对岸,那里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隐约能听到厮杀声,“内史将军还在抵抗!”
陈墨举起改良过的望山(加装了简易望远镜功能),镜片里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颍水渡口的浮桥已经被烧毁,秦军被压缩在西岸的一片滩涂上,韩军在南岸射箭,赵军的骑兵则像潮水一样从北面涌来,领头的那员大将身披黑甲,手持长戟,正是李牧!
“连弩机准备!”陈墨低吼一声,墨者们立刻行动起来,将十架连弩机架在密林边缘,箭头对准了正在冲锋的赵军骑兵,“火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支绑着麻布的火箭呼啸着升空,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赵军骑兵的马群里。受惊的战马疯狂嘶鸣,冲散了后续的阵型。李牧在阵前勒住马,黑甲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上,他抬头望向密林,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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