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谷鏖兵惊变起 邯郸魅影暗流生
山谷中的厮杀声如同煮沸的滚水，不断翻涌着冲上夜空。王翦的援军如同一柄淬了火的铁锥，狠狠扎进赵军阵列，玄色的甲胄与赵国的红缨在月光下交织碰撞，溅起的血珠落在结霜的草叶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晶。
陈墨将嬴政护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刻有“赵”字的玉佩。王二临死前那抹诡异的笑容仍在眼前晃动，像一根毒刺扎进心里。郭开这步棋，远比想象中更凶险。
“先生你看！”嬴政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小手指向战场东侧。
陈墨抬眼望去，只见十余名赵军骑兵正沿着崖壁边缘迂回，他们的马鞍上都挂着特制的绳梯，显然是想绕到秦军侧后方发动突袭。而此刻王翦正全神贯注地指挥中军推进，丝毫没有察觉侧翼的威胁。
“不好！”陈墨心头一紧，刚要起身示警，却见秦军阵列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梆子声。紧接着，二十余名手持改良弩的秦兵迅速转向，弩机上的望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他亲自设计的刻度瞄准装置，能让弩箭在百步之内精准穿杨。
“放！”随着队正一声暴喝，二十支弩箭如银蛇出洞，在空中划出平直的轨迹。赵军骑兵还未靠近，就纷纷坠马，绳梯散落一地。
陈墨松了口气，看向嬴政时，发现少年正盯着那些秦弩，眼睛亮得惊人。“这就是先生改的弩？”嬴政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全然不像刚从生死边缘挣扎过。
“只是小改。”陈墨揉了揉他的头发，目光重新落回战场，“真正的杀器，还在后面。”
话音未落，李牧的中军突然响起一阵号角。原本冲锋的赵军骑兵如同潮水般后撤，露出藏在后面的三十余辆投石车。石弹在月光下旋转着升空，带着呼啸砸向秦军阵列，顿时砸开数个缺口。
“李牧果然留有后手。”陈墨低声道。他曾在飞鸢上见过赵军的辎重营，却没发现这些投石车，显然是李牧故意隐藏的杀招。
王翦却丝毫不慌，手中长戟向前一指：“变阵！盾手在前，弩兵上弦！”
秦军阵列迅速收缩，前排士兵竖起三层铁盾，组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后排的弩兵则借着盾阵掩护，将改良弩的射程调到最大。当赵军的第二波石弹砸来时，秦军的弩箭也如暴雨般倾泻而出。不同的是，这些弩箭并未射向赵军，而是精准地落在投石车附近，弦响箭落间，已有半数投石车的木架被射断。
“好！”嬴政忍不住低呼。
陈墨却微微皱眉。他看清了，赵军投石车旁的士兵在中箭后，竟没有立刻倒下，反而用身体护住轮轴，显然是死士。李牧为了守住这个山谷，竟不惜如此代价。
“太史令！”一名秦军骑士策马冲到岩石旁，甲胄上沾满血污，“将军请您即刻带着公子撤离，末将护送！”
陈墨摇头：“告诉将军，赵军后劲不足，猛攻半个时辰必有破绽。我在此处更能看清战局。”他指了指嬴政，“公子也需见识真正的战阵。”
骑士面露难色，却被陈墨眼中的坚定慑住，只得策马回报。嬴政仰头望着陈墨，忽然道：“先生是想等李牧露出破绽？”
“是，也不是。”陈墨望着李牧所在的中军大纛，“李牧是赵国最后的长城，今日就算击溃他，邯郸城防仍在。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场胜利，是破赵的契机。”
就在这时，战场西侧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骚动。原本紧密的赵军阵列出现混乱，几个小队竟自相残杀起来。王翦抓住机会，亲率精锐骑兵从缺口突入，长戟翻飞间撕开一道口子。
“怎么回事？”嬴政瞪大了眼睛。
陈墨瞳孔骤缩。他看清了，那些自相残杀的赵军士兵，头盔上都系着一缕黑绸——那是郭开门下私兵的记号！王二虽死，郭开的布置竟还在继续！
“是郭开的人。”陈墨沉声道，“他想借秦军之手除掉李牧。”
话音未落，李牧的大纛突然转向，一支亲卫骑兵如黑色闪电般冲向骚乱处，领头的正是李牧本人。他长戟舞动如轮，将那些作乱的私兵一一斩杀，硬生生稳住了阵脚。
“好个李牧！”陈墨暗赞。临危不乱，杀伐果决，难怪能凭一己之力支撑赵国危局。
但李牧的勇猛没能挽回败势。秦军已突破三道防线，改良弩的优势越发明显，赵军骑兵虽快，却总在百步之外就被射倒一片。半个时辰后，李牧见大势已去，只得鸣金收兵，率领残部沿飞狐陉向邯郸方向撤退。
山谷中终于沉寂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秦军清理战场的声响。王翦策马来到岩石旁，甲胄上的血珠滴落在地，在月光下连成一串红痕。
“太史令，受惊了。”王翦抱拳行礼，目光落在嬴政身上时，闪过一丝愧疚，“未能护住公子，是末将之过。”
嬴政摇摇头，小脸上没有丝毫怯懦：“王将军浴血奋战，何过之有？倒是我，拖累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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