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济水北岸的芦苇荡在夜色里像片墨绿色的海洋,风过时发出簌簌的声响,恰好掩住秦军士兵调整弩机的轻响。蒙武半跪在土坡后,手指拂过面前秦弩的望山——那上面嵌着陈墨改良的铜制准星,比寻常秦弩多了三道刻度,能在百步外锁定野鸭的翅膀。
将军,都校准妥了。裨将压低声音,手里的火把被罩上麻布,只漏出一点昏黄的光,赵统领带着缇骑守在南门,刚才派人来问,要不要过去支援。
蒙武嗤笑一声:让他看好自己的城门便是。陈太史说了,南门最危险,也最安全——齐人要是敢从那里闯,正好让他那三百缇骑尝尝真正的硬仗。他忽然按住裨将的肩,
风声里混进了隐约的水声,像是有无数根木桨在水面划过。蒙武抬头,看见济水南岸的黑影正从芦苇里钻出来,像一群迁徙的夜鸟贴着水面移动。最前头的几艘船已经快到河心,船头插着的齐字大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稳住。蒙武抽出腰间的剑,剑身在夜色里泛着冷光,等他们的前队踏上滩涂,听我号令再放箭。
滩涂在退潮后裸露出大片泥泞,齐军士兵跳下水时溅起的水花声越来越近。当先一个校尉举着铜盾大喊:快!陈墨那厮还在召公庙里头,拿下他赏黄金百镒!
话音未落,蒙武猛地挥剑劈下。
刹那间,芦苇荡里射出的箭雨像乌云过境,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扎进齐军队列。改良过的秦弩准头惊人,最前排的齐兵刚扬起盾牌就被射穿咽喉,惨叫声混着落水声此起彼伏。那些没被射中的齐兵陷在泥泞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二波箭雨遮天蔽日地压下来。
是埋伏!南岸传来淳于越的怒吼,弓箭手反击!
齐军的箭矢稀稀拉拉地射过来,就像冬日里的雪花一般,虽然看起来密集,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杀伤力。这些箭矢大多落在了秦军阵前的空地上,仿佛是一群迷路的孩子,找不到自己的目标。
蒙武站在秦军阵前,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冷笑。他心里很清楚,这些齐军的箭矢虽然看似威力巨大,但实际上却只是一些花架子而已。这些强弓都是从燕国的盐场换来的,外表看着唬人,可实际上射程却比秦弩短了足足三十步。
蒙武从怀里掏出了陈墨画的简易地形图,这张图虽然简单,但却详细地标注了周围的地形和齐军的部署。他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地看着这张图,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侧翼。
“派两队人绕到东边的浅滩,把他们的退路堵死。”蒙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齐军被包围的场景。
裨将领命后,转身刚要走,却被蒙武一把拽住。
“告诉弟兄们,留活口。”蒙武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陈太史要问齐军的粮草藏在哪里。”
二
召公庙内,陈墨正踮脚去够神龛上的召公木主。庙外的喊杀声隔着厚厚的门板传进来,像是闷在瓮里的雷鸣。他手指摸到木主眼睛处的针孔,忽然想起陈砚刚才的话,心猛地一跳。
一声轻响,木主底座竟从中间裂开条缝。陈墨屏住呼吸往外一抽,里面果然藏着卷泛黄的竹简,用红绳捆着,绳结已经快磨没了。他刚要展开,外面突然传来赵竭的怒吼:陈墨!你再不出来,老子就放火烧庙了!
陈墨皱眉,将竹简塞进袖中,转身推开庙门。赵竭正举着火把站在台阶下,缇骑们围成圈,手里的刀都出鞘了,而圈外的燕人正拿着锄头对峙,双方剑拔弩张。
赵统领这是要抗旨?陈墨慢慢走下台阶,目光扫过那些火把,嬴政刚下的令,让我节制燕地军务,你现在烧了召公庙,是想让齐人笑我大秦无信吗?
赵竭的脸涨成猪肝色:少废话!刚才有人看见陈砚进了庙,他是通齐的反贼,你窝藏他就是同罪!
哦?谁看见了?陈墨看向缇骑队列,一个小个子士兵慌忙低下头。陈墨认得他,是陈砚以前在临淄救过的孤儿,后来被送进秦军当了兵。
就在这时,东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蒙武的亲卫滚鞍下马:太史令!齐军主力从侧翼浅滩绕过来了,蒙将军让您速做决断!
赵竭脸色骤变,他虽然恨陈墨,却也知道齐军要是破了城,自己这点人根本不够看。陈墨没理他,对亲卫道:告诉蒙将军,按第二套方案行事,把齐军引到城西的沼泽地。
亲卫刚走,陈墨突然转身盯着赵竭:你不是想抓陈砚吗?他现在就在沼泽地那边,带着齐军的先锋队。你要是敢去,正好立个大功。
赵竭攥着火把的手咯咯作响,他知道这可能是陷阱,但骨子里的好胜心压过了疑虑:好!要是见不到人,我连你一起绑了!说罢一挥手,带着缇骑往城西冲去。
燕人看着缇骑的背影,纷纷涌到陈墨身边:太史令,我们跟你去帮忙!
陈墨摇摇头,指着召公庙:你们留在这里,守住宗庙。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离开庙门半步。他顿了顿,看向那个白发老丈,把那扇断墙堵上,用庙里的香炉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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