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碾过渭水西岸的泥泞土路时,陈墨后背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雨水不知何时淅淅沥沥落下来,混着血从囚车的木栏缝隙里滴下去,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像条绝望的蛇。他斜靠在潮湿的木板上,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的项伯,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着——项伯的脸色已经青得发灰,嘴唇上的紫斑蔓延到下颌,每一次呼吸都轻得像要断掉,若非偶尔抽搐一下,几乎要让人以为已经没了性命。
“驾!”赵成的马鞭抽在马背上,清脆的响声在雨幕里炸开。他勒住缰绳,让队伍停在一处破败的山神庙前,翻身下马时,溅起的泥水溅到囚车木栏上,打湿了陈墨的袖口。“陈大人,歇半个时辰。你若是识相,就把蒙恬大军的动向说出来,我便给项伯喂半粒‘牵机引’的解药,让他多撑一会儿。”
陈墨抬起头,雨水顺着他散乱的头发流进眼里,涩得生疼。他看着赵成手里那个黑色瓷瓶,指节因为用力攥着木栏而泛白——那是唯一能救项伯的东西,可一旦说了蒙恬的下落,扶苏和蒙恬的大军就会暴露在赵高的埋伏里。“赵成,你我都是秦臣,为何要助纣为虐?赵高伪造遗诏,李斯助纣为虐,你跟着他们,不过是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赵成冷笑一声,蹲在囚车前,用马鞭挑起陈墨的下巴,“陈大人,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陛下现在被软禁在咸阳宫,连话都说不出来,扶苏就是个丧家之犬,蒙恬的大军撑不了多久。等我把你和项伯的首级献给赵大人,我就是大秦的新御史大夫,这才是活路!”
他说着,突然抬手,将瓷瓶里的半粒黑色药丸倒在手心,凑到项伯嘴边,作势要喂。“最后问你一次,蒙恬的大军在哪个方向?”
“住手!”陈墨猛地扑过去,却被木栏挡住,手腕被磨得鲜血直流,“我告诉你!蒙恬的大军在泾水南岸,离这里还有八十里!你快给项伯喂药!”
赵成眼睛一亮,立刻把药丸塞进项伯嘴里,又灌了一口水。看着项伯的喉咙动了动,他才满意地笑了:“早这样不就好了?来人,把陈大人的话记下来,快马送给赵大人!”
一个亲信立刻掏出竹简,蹲在地上记录。陈墨看着项伯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泛起一阵苦涩——他撒了谎,蒙恬的大军其实在渭水北岸,离咸阳只有五十里,他故意说错方向,就是为了给扶苏和蒙恬争取时间。可这个谎言能撑多久?赵成一旦发现不对,项伯就再也没有活路了。
雨越下越大,山神庙的屋顶漏着雨,庙里的神像早就塌了半边,露出里面的泥胎。赵成的手下在庙里生火取暖,烤肉的香味飘到囚车旁,和雨水的腥气混在一起,格外刺鼻。陈墨靠在木栏上,闭上眼睛,后背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可他不敢睡——他得盯着赵成的动静,等着任何可能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庙后传来。陈墨猛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少年贴着墙根,朝着囚车的方向挪过来。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脸上沾着泥,手里攥着一个布包,眼神里满是紧张。
“谁?”赵成的一个手下察觉到动静,拔出剑大喝一声。
少年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要跑,却被另一个手下抓住。赵成走过去,一把夺过少年手里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麦饼和一小瓶草药。“你是哪里来的?”
“我……我是附近的村民,想给……给两位大人送点吃的。”少年的声音发颤,眼睛却偷偷瞟向陈墨。
陈墨心里一动——那少年左耳朵上有一颗黑痣,和郑平的标记一样!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王离派来的人。“赵将军,不过是个不懂事的村民,放了他吧。”他故意放缓语气,“你要的是蒙恬的消息,跟一个村民计较什么?”
赵成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布包里的麦饼,冷笑一声:“既然是送吃的,就留下吧。滚!”
少年连忙点头,转身跑了出去,跑过陈墨身边时,悄悄把一个小纸条塞到他手里。陈墨趁着赵成不注意,把纸条攥在手心,等赵成回到庙里,才偷偷展开——纸条上是王离的字迹:“今夜三更,左近山谷劫囚,备好脱身。”
陈墨的心里涌起一股希望,他悄悄把纸条塞到项伯的衣兜里,又用身体挡住,轻轻拍了拍项伯的手。项伯似乎有了些意识,手指动了动,睁开一条眼缝,看着陈墨,虚弱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太危险”。
陈墨对着他轻轻点头,用口型说:“放心,我们能出去。”
半个时辰后,雨渐渐停了。赵成的手下收拾好东西,又把囚车套上马,朝着咸阳的方向走去。陈墨靠在木栏上,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后背的伤口越来越疼,血已经把里面的布条浸透了,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眼前发黑,可他不敢晕——他得等着三更,等着王离的人。
夜里的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子。囚车走在山谷里,两边的山壁高耸,只有头顶的一点月光透下来,照亮脚下的石子路。陈墨盯着前面赵成的背影,看着他时不时回头张望,心里有些不安——赵成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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