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宫的青石板上,血迹被夜风卷得发凝。陈墨靠在藏书阁的木柱上,后背的弩箭伤口像被烧红的烙铁碾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冷汗顺着鬓角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嬴政的靴子停在他面前,玄色的靴面沾着城门外的尘土,却没有半分帝王的倨傲——这位即将称“始皇帝”的君主,此刻正弯腰伸手,指尖悬在他的伤口上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陈墨,撑住。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学宫的事,寡人让蒙毅代你……”
“陛下,不能等。”陈墨抓住嬴政的手腕,掌心的血蹭在对方的袖角,“地下通道……火网中枢……晚一步,整个咸阳的文脉,还有城西的百姓,都会成灰烬。”他转头看向鲁先生,这位腿伤未愈的老学士正扶着书架喘息,“先生,学宫修建时,你参与过图纸修订,地下通道的入口,是不是在藏书阁的‘天’字架后面?”
鲁先生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色:“你怎么知道?那处原本是个通风口,后来被吕不韦的人改成了通道——当年修学宫时,老朽就觉得不对劲,通风口的砖石比周围厚三倍,现在想来,是为了藏火药。”
嬴政立刻下令:“蒙毅,带五十禁军守住学宫外围,任何人不得靠近藏书阁;项伯,你扶着陈墨,随寡人一起下去——今日,寡人要亲自看看,吕不韦这‘终棋’,到底藏着什么鬼蜮伎俩。”
项伯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托住陈墨的胳膊,少年的手掌还带着之前握剑的薄茧,却刻意放轻了力道,生怕碰疼他的伤口。藏书阁的“天”字架后,果然有块松动的青石板,禁军士兵用铁锹撬开时,一股混杂着火药味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通道口黑沉沉的,像张咧开的嘴。
“拿火把来。”陈墨忍着痛,从项伯手里接过火把,火光刺破黑暗,照亮通道内壁上刻着的纹路——是吕不韦旧部特有的“吕”字缠枝纹,和石渠阁铁盒、粮仓火网残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通道很窄,只能容两人并行,地面上散落着干枯的草屑,草屑间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是干涸的血迹。
“这血是新的。”项伯蹲下身,指尖蹭过血迹,“最多半个时辰前,有人从这里经过——看脚印,至少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学士的布靴。”他指着地上的鞋印,比禁军的战靴浅半寸,纹路是稷下学宫特有的“稷”字纹,“是藏在学宫的‘影子’死士。”
嬴政的手按在腰间的剑上,眼神冷得像通道里的寒气:“吕不韦倒是会挑地方,把通道藏在文脉之地,是算准了寡人不会轻易动学宫,还是觉得,毁了这里,就能断大秦的根基?”
往前走了约莫三十步,通道突然拐了个弯,火光里骤然映出三具尸体——都是禁军的装束,胸口的剑伤和学宫东阁的学士一模一样,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剑刃划过的角度偏左三分,正是老学士说的“影子”手法。尸体旁扔着个空的火药袋,袋口印着“少府造”三个字,和酸枣密室里的震天雷火药袋同源。
“‘影子’带着火药往中枢去了。”陈墨的火把举得更高,照亮通道尽头的石门——石门上刻着饕餮纹,饕餮的眼睛是两枚青铜扣,扣上刻着“吕”字,显然是火网中枢的入口。他刚要伸手去推,鲁先生突然喊住他:“小心!那石门是‘连环机’,一推就会触发头顶的弩箭,还会引动地下的火药引信!”
老学士颤巍巍地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磨得光滑的木片,是他当年修学宫时偷偷刻的机关拆解图:“这‘连环机’的机括在饕餮的左目,用三寸长的木片卡住,就能让石门缓慢打开,不触发机关。”项伯接过木片,按照图纸的指引,将木片塞进青铜扣的缝隙里,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火网中枢是个丈许见方的石室,四壁的凹槽里插着牛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密密麻麻的引线像蛛网般缠在石壁上,引线的末端都连着黑色的铁盒——是改良版的震天雷,比粮仓里的更小,却刻着更细密的“引火槽”。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青铜鼎,鼎里插着一根半燃的引线,引线的另一端,连着第三个失踪的轰天雷——这枚轰天雷比其他的大两倍,外壳刻着“骊”字,是骊山方向的标记。
“骊……骊山?”陈墨的瞳孔骤缩。他想起186章火网残图上的虚线,当时以为只是画得潦草,现在才看清,那些虚线不是随意画的,而是通向咸阳城外的骊山——那里不仅有大秦的王陵,还有正在修建的骊山陵墓,是嬴政未来的归处,更是藏着大秦半数军粮和兵器的密库。
就在这时,石室的角落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火光里映出个黑色的人影——那人穿着稷下学宫的儒衫,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手里握着一把短剑,剑刃上还滴着血,正是“影子”死士。
“嬴政,陈墨,你们倒是比我想的快。”“影子”的声音经过变声,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可惜,太晚了——鼎里的引线,连的不仅是这枚轰天雷,还有骊山陵墓的火药库。只要引线烧完,骊山的军粮会炸成飞灰,王陵的机关会启动,整个咸阳城的地下,都会变成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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