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晨雾裹着昨夜未散的硝烟,落在阶前的青铜鼎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陈墨靠在偏殿的榻边,指尖捏着半片干枯的清鳞草——这是项伯留下的,草叶边缘的锯齿还带着楚地的湿气,却已泛出焦黄。他望着窗棂外渐亮的天色,后背的伤口又开始抽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钝痛,乌青的嘴唇上,刚褪去的血色又淡了几分。
“先生,药熬好了。”守在榻边的小吏端着黑陶药碗,热气裹着苦涩的药香飘过来,是用项伯带回的半株新鲜清鳞草熬的——那半株草刚够熬两剂,太医说,这是最后一剂能压制毒性的药,若项伯午时前赶不回来,毒就会再次攻心。
陈墨接过药碗,手腕晃了晃,药汁溅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仰头将药汁灌下去,苦涩的味道从舌尖漫到喉咙,却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鲁先生那边……‘书同文’的布告,贴到城西了吗?”他放下药碗,声音还带着沙哑,视线落在案上摊开的《仓颉篇》竹简上——那是他前几日写的秦篆范本,上面还留着修改的墨痕。
“已经贴了。”小吏点头,递过一块温热的帕子,“鲁先生带着几个学士,在城西的流民棚里教百姓写秦篆呢,听说不少齐地流民都跟着学,还有人问,什么时候能拿到写着秦篆的户籍文书。”
陈墨的嘴角牵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这就是他要的“民心”——不是靠刀剑威慑,是靠让百姓看懂同一种字、用同一种度量衡,让他们觉得,大秦不是“征服者”,是“安稳日子”的依靠。可这笑意很快被抽痛打断,他捂住胸口,咳了两声,帕子上沾了点暗红的血——毒已经开始侵蚀肺腑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斯捧着一卷染血的竹简冲进来,官服上沾着渭水的湿气:“陈墨!有新发现!淳于越的短剑鞘里,藏着一张密文,是用楚地的‘鸟虫书’写的,鲁先生正在破译,初步看,和骊山玄宫的震天雷母巢有关!”
陈墨撑起身子,接过竹简。竹简上的字弯弯曲曲,像飞鸟爬虫,是楚地贵族专用的密文,他早年在邯郸见过韩非写过。“鲁先生在哪里?”他指尖抚过密文,伤口的痛让指尖有些发颤,“快带我去——这密文,可能藏着母巢的启动时间和销毁方法。”
小吏想阻拦,却被陈墨摆手制止。他扶着李斯的胳膊,一步一步挪出偏殿,晨雾里的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却让他的意识更清醒。穿过宫道时,看到禁军正列队往西门去,甲胄碰撞的声音整齐而沉重——是去接替蒙毅的守军,昨夜城西的战斗,禁军伤亡了三百多人。
稷下学宫的东阁里,鲁先生正趴在案上,手里拿着一支小狼毫,在竹简上对照着鸟虫书和秦篆的对照表。案上摊着几卷楚地的典籍,是从学宫藏书中找出来的《楚语》残篇,用来破译密文。“陈大人,你怎么来了?”鲁先生抬头看到陈墨,连忙起身,“快坐,这密文刚破译了一半,有几句关键的——‘骊火三燃,母巢启于午;清鳞生处,后嗣藏于泽;玄宫地道,通渭水以运’。”
“通渭水以运?”陈墨心里一沉,扶着案沿坐下,“也就是说,吕氏残党炸了玄宫入口,不是为了掩盖母巢,是为了打通地道,把母巢通过渭水运走!渭水直通咸阳城,一旦母巢在城里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李斯立刻道:“我马上去通知蒙毅将军,让他封锁渭水沿岸,严查过往船只!”
“等等。”陈墨叫住他,指尖点在密文的“午”字上,“‘母巢启于午’——今日午时?还是明日?密文里没写日期,得再破译。鲁先生,淳于越的书房里,有没有楚地的历法竹简?鸟虫书的密文,常和历法对应。”
鲁先生立刻让人去搜,不多时,一个学士捧着一卷楚历竹简跑进来:“找到了!这卷竹简上,有淳于越的批注,‘骊火三燃后,午日午时启’——‘午日’是明日,也就是说,母巢的启动时间,是明日午时!”
陈墨松了口气,后背却又一阵抽痛,他靠在椅背上,喘着气道:“还有时间……李斯,你立刻去渭水沿岸,联合水师,封锁从骊山到咸阳的河段,任何船只都不能通行;鲁先生,你继续破译剩下的密文,看看有没有母巢的销毁方法,还有‘清鳞生处’的具体位置——项伯还在云梦泽,得让他知道清鳞草的准确生长地。”
两人立刻行动,学宫的东阁里又忙碌起来,学士们捧着典籍穿梭,竹简翻动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盖过了远处隐约传来的号角声。陈墨坐在案前,看着案上的密文,忽然想起项伯临走前的眼神——少年眼里的坚定,像极了当年的项燕。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吕字令牌,令牌上的纹路硌着手心,提醒着他,这场博弈还没结束。
与此同时,骊山脚下的渭水岸边,蒙毅正带着一队禁军,排查过往的船只。晨雾还没散,渭水的水面泛着灰蓝色,船只在雾里像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将军,前面有艘乌篷船,行迹可疑!”一个斥候指着雾里的船影,“船身吃水很深,不像是运货的,而且船夫戴着斗笠,看不清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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