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的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黑石渡的水面上。陈墨趴在水师快船的船舷边,冰凉的河水溅在脸上,稍稍压下了肺腑里翻涌的灼痛。他看着水下晃动的火把光影,像被揉碎的星子,映出河底隐约的黑色轮廓——那是真母巢的外壳,比玄宫地道里的假母巢大两倍,外壳上的引火槽在水光里泛着冷光,像一条蛰伏的黑蛇。
“先生,水下的暗礁太多,快船靠不过去。”项伯蹲在他身边,手里握着一根削尖的芦苇杆,杆尖缠着浸过油的麻布——这是用来探路的“火探杆”,只要靠近母巢的引火槽,麻布就会被槽里的磷粉引燃。少年的手掌还沾着玄宫地道里的泥土,指尖却稳稳捏着火探杆,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青涩,只有和年龄不符的沉稳。
陈墨点了点头,咳嗽着从怀里掏出一卷揉皱的羊皮纸——这是鲁先生派人送来的《吕氏春秋》残页,上面用朱砂批注着“母巢畏水脉逆冲,需借渭水涨潮之力,引上游水灌其引火槽”。他指尖抚过残页上模糊的字迹,后背的伤口又开始抽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视线里的河底轮廓开始发晃,乌青的嘴唇上,刚咳出的血迹还没干透。
“蒙毅将军,上游的水闸,能按时打开吗?”陈墨抬头看向站在船头的蒙毅,火把的光落在对方的甲胄上,映出甲片缝隙里的血迹——那是玄宫地道里被碎石划伤的,还没来得及包扎。
“已经派人去了,半个时辰后涨潮,水闸会准时打开。”蒙毅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岸边的禁军帐篷,“只是……黑石渡的布防有些不对劲。按陛下的命令,禁军应该分三队守在东、西、北三个码头,可现在西码头的帐篷里,只有十几个士兵,剩下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墨的心里一沉。西码头是渭水下游的必经之路,也是吕氏残党交接母巢的关键位置,禁军突然减少,只有一种可能——内奸在调动兵力,为吕氏残党清出通道。他扶着船舷站起来,刚要说话,就看到西码头的阴影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禁军副统领赵成,那个被吕政收买的内奸!赵成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信号筒,正朝着河心的乌篷船比划着什么。
“不好!他要发信号!”项伯猛地站起来,就要拔剑冲出去,却被陈墨拉住。
“别冲动。”陈墨压低声音,指了指河心的乌篷船,“船上至少有十几个死士,还有水雷,硬冲只会打草惊蛇。我们等涨潮,水闸打开后,借水流冲翻乌篷船,再趁机毁掉母巢。”
话音刚落,西码头的信号筒突然亮起红光,像一颗不祥的流星,划破夜色。河心的乌篷船立刻有了动静,船夫掀开篷布,露出里面的黑色铁盒——真母巢就装在里面,旁边站着两个手持火折子的死士,引线已经被点燃了半寸。
“他们要提前引爆!”蒙毅拔出剑,下令道,“水师准备!用弩箭射灭火折子,快船绕到乌篷船后侧,阻止他们靠近岸边!”
水师的士兵立刻行动起来,弩箭像暴雨般射向乌篷船,却被船舷上的铁板挡住,“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夜色里格外刺耳。乌篷船突然加快速度,朝着西码头冲去,船尾的水浪里,露出几枚黑色的水雷——只要快船靠近,就会触发水雷,连人带船炸成碎片。
陈墨看着越来越近的乌篷船,肺腑里的灼痛越来越烈,他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接过项伯手里的火探杆,点燃麻布,朝着船舷外探去:“项伯,你带两个水师老兵,潜水绕到乌篷船底部,用铁钩勾住船底的暗环,把它往上游拉——那里有暗礁,只要船触礁,母巢就会倾斜,引火槽里的磷粉会被河水打湿。”
“先生,你怎么办?”项伯看着他苍白的脸,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和蒙毅将军牵制他们。”陈墨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却依旧坚定,“快去,涨潮还有一刻钟,没时间了!”
项伯咬了咬牙,跟着两个老兵跳进水里,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他们的头顶。陈墨扶着船舷,看着水下的气泡越来越远,手里的火探杆突然“滋啦”一声,麻布被点燃——他们离母巢的引火槽,只有两丈远了。
“赵成!你敢背叛大秦!”蒙毅朝着西码头大喊,声音里带着滔天怒意,“陛下待你不薄,你竟为了吕氏残党,置咸阳城的百姓于不顾!”
赵成站在码头边,手里握着短剑,脸上满是狰狞:“蒙毅,别装什么忠臣!吕不韦大人当年救过我的命,我这条命,本就是吕氏的!今日,只要母巢引爆,咸阳城塌了,天下就会重回吕氏手中,你们这些秦狗,都得死!”
他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冲上来,那些士兵都是被他收买的吕氏旧部,手里拿着火把,朝着水师的快船扔去。陈墨立刻下令:“用湿麻布挡火!弩箭瞄准火把,别让他们靠近船身!”
快船上火光四溅,湿麻布被火把点燃,又被士兵们用河水浇灭,浓烟裹着火星,呛得陈墨不停咳嗽,帕子上的血迹越来越多。他看着水下的气泡突然停在乌篷船底部,知道项伯他们已经到了,心里稍稍松了些,可后背的毒突然发作,眼前一黑,差点栽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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