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寒意在冬至过后愈发刺骨,偏殿的青铜熏炉燃着上好的兰芷香,却驱不散殿内的凝重。成蟜躺在榻上,脸色青黑如墨,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浅——七日断肠散已发作五日,太医们围着榻前,束手无策,药碗里的汤药换了三剂,都没能让他睁开眼。
嬴政背着手站在窗前,玄色帝袍的下摆垂在冰冷的地砖上,指节因用力攥着窗棂而发白。窗外,学宫的方向传来小学士们诵读《仓颉篇》的声音,“秦篆一,天下平”的稚嫩声线飘进殿内,与榻上成蟜的气息奄奄形成刺目的对比。
“陈墨,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嬴政的声音沙哑,没有回头,却知道陈墨正扶着项伯的胳膊,站在殿门旁。
陈墨的咳嗽声比昨日更重,每一声都牵扯着小腹的伤口,麻布袍下的绷带已渗出血迹。他望着榻上的成蟜,想起这少年曾在学宫跟着他描秦篆,一笔一划写“郡”字时,还问过“先生,分封真的会让百姓打仗吗”。“陛下,” 陈墨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竹简——是从吕不韦密室搜出的《毒经》残本,“吕不韦的《毒经》里写着,七日断肠散的解药,需‘云梦泽断肠草(此草非毒,乃解毒之草)、骊山镇脉泉、楚地项氏血脉之血’三味。前两味好找,第三味……”
“项氏血脉!” 项伯猛地抬头,甲胄的铜片叮当作响,“先生,我是项燕之子,是项氏血脉!用我的血!”
嬴政回头,目光落在项伯身上——这少年从楚地的尸体堆里被陈墨救出,如今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卫士,眼里的坚定与当年的项燕如出一辙。“项伯,此去云梦泽寻断肠草,路途遥远,且楚地还有吕不韦的余党,危险重重。”
“陛下,我不怕!” 项伯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剑柄上,“成蟜公子是大秦的希望,先生是大秦的文脉,只要能救他们,我就算死在楚地,也心甘情愿!”
陈墨点头,从案上拿起一枚青铜符节——是当年项燕留给项伯的,刻着“项氏”二字,“这符节能调动楚地的项氏旧部,他们虽散居云梦泽,却仍念项燕将军的恩情,会帮你找断肠草。另外,带上这卷《楚地舆图》,上面标着断肠草的生长地,在云梦泽深处的寒潭边。”
项伯接过符节和舆图,躬身行礼,转身就要出发。嬴政叫住他,递过一把秦弩——是陈墨当年改良的瞄准装置,“带上这个,防身用。扶苏已从长城派冯安率五百锐卒,在函谷关接应你,沿途护你安全。”
项伯接过秦弩,眼眶发红,转身冲出殿外,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咸阳的晨雾中。
太史令府的书房里,陈墨靠在榻上,鲁先生正帮他整理刚抄好的《秦记》竹简。竹简上的秦篆工整有力,却能看出陈墨的手在发抖,有些笔画歪了,又被细心描正。“陈大人,你歇会儿吧,这些竹简,让学士们抄就好。” 鲁先生心疼地说。
“不行。” 陈墨摇头,伸手去拿案上的墨锭,“这是大秦的历史,每一个字都不能错。郡县制的推行,书同文的过程,百姓的反应……这些都要记下来,留给后人,让他们知道,大秦不是靠苛政立足,是靠民心,靠文脉。”
鲁先生无奈,只好将墨锭递给他。陈墨刚蘸好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吐在竹简上,染红了“民心”二字。“先生!” 鲁先生急忙扶住他,掏出帕子擦去他嘴角的血。
“没事……” 陈墨喘息着,目光落在血渍上,突然愣住——血渍晕开后,竟露出竹简背面的一道刻痕,是半枚“吕”字,还有一道“卫”字的残画。这是之前整理吕不韦的竹简时,被墨盖住的痕迹!
“鲁先生,把那卷《吕氏春秋》孤本拿来!” 陈墨急道。鲁先生连忙取来孤本,陈墨翻到最后一页,机关图旁果然有一行极小的字:“卫真,吾之继,持假玺,乱秦脉。”
卫真!陈墨的后背渗出冷汗——就是那个在沙丘密道刺杀他的吕不韦门客!原来卫真是吕不韦的私生子,是他指定的继承人!那个在后宫拿着假玉玺的黑影,就是卫真!
“他拿着假玉玺,要做什么?” 鲁先生脸色惨白。
“他要伪造陛下的旨意。” 陈墨的声音带着颤抖,“伪造‘学士通方士,意图谋反’的旨意,逼陛下焚书!吕不韦没能做成的事,他要替吕不韦做!你看,这孤本里夹着一张《方士名册》,上面记着卢生等方士的名字,还有几个博士的名字被圈了出来——卫真要诬陷这些博士通方士,挑起焚书之祸!”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一名学士跑进来,脸色惨白:“陈大人!不好了!咸阳宫密室的《方士名册》不见了!还有,后宫的赵高(族弟)被人杀了,手里攥着半枚假玉玺的碎片!”
“卫真动手了!” 陈墨猛地坐起来,伤口扯动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杀了赵高,是为了嫁祸给赵高余党,掩盖自己的身份!他偷了《方士名册》,就要去章台殿,向陛下‘揭发’博士通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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