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重的消息如同阴云,迅速笼罩了整个京城。太医院灯火彻夜不熄,重臣们频繁出入宫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各方势力的动作变得更加隐秘而急促。五皇子一党尤甚。原本因云家“倒台”而稍稍收敛的气焰,此刻似乎又蠢蠢欲动起来。李崇明通过安插的眼线回报,五皇子府邸近日车马往来异常,其门下几位掌握京畿兵权的武将也活动频繁。
【陛下若有不测,国本动摇,只怕有些人要按捺不住了。】李崇明忧心忡忡地对王敬之密谈。
王敬之面色凝重:“正是如此。若此时爆发皇子争位,局势必将大乱,云家案子更会石沉大海。甚至……五皇子可能会趁机对狱中的云安公子下毒手,以绝后患!”
必须在乱起之前,让真相至少呈于御前!
然而,此时皇帝病重,非心腹重臣难以近身。且即便见到,若无铁证,在陛下病中贸然呈报如此惊天之案,极易被反咬一口,斥为扰乱圣心。
时机看似来临,实则更加凶险。
李府密室,烛影摇红。
李崇明、王敬之,以及一位悄然请来的、致仕多年却仍深得皇帝信任的老宗正(掌管皇族事务的王叔),正在紧急商议。
这位老王爷与云父有旧,且为人刚正,在听闻李崇明出示的部分证据和推断后,毅然决定插手。
“陛下虽病,然神志时有清明。”老宗正须发皆白,目光却锐利,“然宫禁森严,尤其此时,五皇子的人必然紧盯。直接面圣呈报,风险太大。”
“王爷所言极是。”李崇明道,“然时不我待。下官有一计,或可险中求胜。”
“讲。”
“下官听闻,陛下偶尔清醒时,会召翰林学士读诵奏章或旧日诗文以静心。王爷您德高望重,可借探病之机,携一‘精心挑选’的翰林学士入宫侍读。此人需口齿清晰,更需胆大心细,能在诵读间,看似无意地嵌入一些……关键的词句,或呈上一些特别的‘读物’,引发陛下疑虑。”
老宗正沉吟:“此计甚险!若被察觉,便是欺君之罪!”
王敬之接口道:“王爷,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云家冤情若不得雪,真凶逍遥,国法何存?且五皇子若真有不臣之心,其害更甚!此举虽险,却是唯一能绕过重重阻碍,将信息直达天听之策。所选翰林,下官或有一人选,乃下官门生,素有急智,且其家族曾受云大人恩惠……”
三人密议至深夜,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
两日后,老宗正以探病为名,携一位年轻的翰林学士洛文远入宫。
紫宸殿内药香浓郁,皇帝卧于榻上,面色灰败,偶尔咳嗽,眼神时而浑浊时而清明。
老宗正依礼问安后,温声道:“陛下需静养,老臣寻得翰林院洛学士,声音清朗,尤擅诵读《贞观政要》与《出师表》,或可为陛下解闷静心。”
皇帝微微颔首,显得有气无力。
洛文远屏息凝神,开始朗声诵读。他声音平稳清澈,篇章选择也恰到好处,皆是明君贤臣、忠贞报国之论。殿内气氛暂时缓和。
诵读良久,皇帝似有些倦怠,半阖着眼。洛文远见状,声音渐缓,话锋微妙一转,似是自言自语般轻叹:“……忠奸难辨,世事无常。恰如近日京中流传一奇闻,竟有人容貌相同,李代桃僵,致使忠良蒙冤,家族倾覆,闻之令人扼腕……”
皇帝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
洛文远仿佛浑然未觉,继续道:“……更有甚者,假借他人之名,行悖逆之事,可谓一石二鸟,其心可诛……哦,臣失仪,此等市井流言,实不该污了圣听。”他连忙请罪,转而继续诵读圣贤文章。
但那一两句看似无心的感慨,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皇帝心中漾开了涟漪。
【容貌相同……李代桃僵……忠良蒙冤……】皇帝虽然病着,但帝王的多疑本能并未消失。他近来虽精力不济,却也模糊感觉到朝局暗流涌动,尤其是几个儿子的小动作。此刻听到这番意有所指的话,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方才……所言流言,具体何事?”皇帝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威严。
洛文远立刻跪倒,一副惶恐模样:“臣该死!臣不该妄议……”
“说!”皇帝语气加重。
老宗正适时开口:“陛下,老臣似乎也听闻一二,似是关乎前兖州云太守家之事,其中颇有蹊跷,京城颇有议论……”
“云家?”皇帝眉头紧锁,“不是已然定罪?云安那逆子……”
“陛下,”洛文远仿佛鼓起勇气,从袖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本薄册,“此乃臣偶得的一本兖州士子诗集,其中收录有云安公子早年诗作。臣……臣斗胆,觉其字迹风骨,与后来通敌信中笔迹,似乎……略有不同,只是臣人微言轻,不敢妄断……”他呈上的,正是王敬之设法弄到的云安早期真迹与假云安笔迹的对比临摹册,差异处做了细微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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