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五彩毒沼,风自流并未选择继续深入更加荒僻险峻的山野,而是带着林逸折向西南,朝着凡人聚居更为稠密的区域行去。
“红尘炼心,不止于险境搏杀。人间烟火,爱恨情仇,贪嗔痴慢,皆是磨刀石。”风自流如是说。
林逸深以为然。经过沼泽生死一线的搏杀,他迫切需要沉淀,需要从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环境中汲取感悟,平衡心境。
十数日后,他们抵达了一座名为“锦官城”的繁华大城。此城地处水陆要冲,商贾云集,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高耸的城墙,林立的商铺,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各种食物、香料乃至脂粉的气味,共同构成了一幅鲜活而喧嚣的世俗画卷。
风自流依旧是一袭青衣,气质出尘,但在施展了某种收敛气息的小法术后,走在人群中并不显得过于突兀,只是那偶尔流转的眼波,依旧带着俯瞰尘世的疏离。
林逸跟在他身侧,如同一个跟随师长游学的普通少年,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古城。
他们并未投宿豪华客栈,而是在城西一条相对安静、靠近书坊区的巷弄里,租下了一个带着小小庭院的两进民居。风自流似乎打算在此地暂居一段时日。
安顿下来后,风自流便很少外出,多数时间都在庭院中静坐,或是翻阅林逸从鬼修洞府中带回的那些兽皮古籍——他并非修炼,而是在解析、印证其中的邪法原理,以增广见闻,并找出其破绽。用他的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林逸则获得了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他每日除了雷打不动的修炼《长风诀》,巩固炼气三层修为,并尝试炼化那枚紫鳞独角蟒的妖丹,便是漫步于锦官城的大街小巷。
他去过茶馆听书,听过贩夫走卒闲聊,也去过书坊翻阅一些地理志异、野史杂谈,试图更全面地了解这个世界的凡人层面。
他甚至凭借微薄的灵力,在城隍庙外的集市摆了个小摊,帮人书写家信、代写对联,赚取些许银钱,体验着最底层的市井生活。
这种平淡而充实的生活,让他因连续遭遇邪修、尸傀、毒沼而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道心在红尘烟火气的浸润下,愈发通透圆润。
这一日午后,林逸正在庭院中演练一套风自流传授的、用于锻炼身体协调性与灵力微操的基础拳法,院门外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犹豫的叩门声。
林逸收拳,有些疑惑。他们在此地并无熟人。他走到门后,谨慎地问道:“谁?”
门外沉默了一下,传来一个年轻女子怯生生的声音:“请问…可是…林逸林公子暂居于此?”
林逸一愣,他在此地用的化名是“林木”,怎会有人知道他的本名?他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头戴帷帽的女子,身形窈窕,虽看不清面容,但气质温婉,不似歹人。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姑娘找我有事?”林逸并未开门,隔着门问道。
那紫衣女子似乎有些紧张,声音更低了:“小女子…小女子姓柳,名萱。来自柳叶镇。冒昧来访,是想…想当面感谢公子与那位青衣前辈当日救命赠玉之恩!”
柳萱?柳叶镇?
林逸立刻想了起来,是那个被赵家恶少逼婚,风自流暗中以古玉相助的柳家小姐!她怎么会找到这里?还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心中警惕未消,但对方语气诚恳,且提及了当日之事,不似作伪。他回头看了一眼静坐屋内的风自流,风自流微微颔首,示意他自己处理。
林逸这才打开院门。
门外的柳萱见到林逸,似乎松了口气,连忙敛衽一礼:“柳萱见过林公子。”她微微抬起帷帽的前纱,露出一张清丽脱俗、我见犹怜的容颜,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轻愁。
“柳小姐不必多礼。”林逸侧身让开,“请进来说话吧。”
柳萱道了声谢,带着丫鬟走进小院。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简朴的庭院,目光在静坐屋内的风自流身上停留了一瞬,感受到那股无形的清冷气息,不敢多看,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风自流只是微微颔首回应。
“柳小姐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林逸请她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直接问道。
柳萱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更添几分柔美的脸,轻声道:“那日幸得前辈与公子暗中相助,以祖传宝玉惊退赵家恶徒,我柳家才得喘息之机。事后家父变卖家产,打点关系,总算暂时平息了风波。小女子心中感激,一直想寻机会报答。后来多方打听,才隐约知晓那日曾有两位气质不凡的陌生人在镇中出现过,其中一位青衣前辈,一位…似是姓林的少年公子。”
她顿了顿,眼中带着一丝后怕与庆幸:“我们一路询问,得知二位往西北方向而来,历经周折,前几日才抵达这锦官城。又听闻城西书坊区近来住进了一位喜静的青衣先生和一位少年,故此前来冒昧求证,不想真是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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