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庄的门板被推开时,陈九黎正把那截染血的红绸缠回手腕。布料还带着血池的寒气,勒进皮肉里,像条活蛇在脉门上爬。他没抬头,只听出那脚步虚浮,左脚拖地半寸——不是寻常百姓登门做客的步子。
“陈社长!救救我女儿!”男人“咚”地跪下,额头磕在门槛上,声音抖得像风里的纸幡。
陈九黎抬眼,一眼就看见他袖口那抹暗黄油渍。他指尖一弹,袖中银针轻颤,鼻尖却先一步锁住那股味——尸油,和黑市掌柜袖口渗出的一模一样,腥中带腐,像是死人肠子熬出来的膏。
他没动,只把红绸绕了三圈,打了个死结。这动作他爹教的,修伞收线用,现在用来压住躁动的血气。
“你女儿什么时候不见的?”他问,声音懒洋洋的,像在问今早的豆腐要不要加辣。
“昨、昨晚上。她睡前说看见个红衣女人站在院里,可我查了墙头,没脚印……”绸缎庄老板双手撑地,额头青筋跳了跳,“陈社长,您是灵异侦探,求您去瞧一眼,她房里……她房里的镜子,昨夜自己裂了。”
沈照站在门侧,探阴棒早就点在地上。她没说话,但棒尖那缕黑雾已经缠上男人后心,像条毒蛇顺着脊椎往上爬。她盲文写得飞快,羊皮纸上沙沙作响,字迹一串串炸开:“阳气断续,魂影重叠——这人,被什么东西寄过。”
闻人烬冷笑一声,从粉盒里倒出一把糯米,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嚼。“又是红衣女人?上个月五金店老板娘失踪也说看见红衣女,结果呢?她老公拿人皮做灯罩,供在床底下当老婆。”她走到床边,一脚踹向床板。
“哐”地一声,木板裂开,一只布偶滚了出来。
布偶通体猩红,头发是真人的,黑得发亮,缠在颈间像条绞索。眼眶涂着朱砂,嘴角用红线缝出笑纹,肚子鼓鼓囊囊,像是塞了东西。
“哟,还挺讲究。”闻人烬蹲下,用毛笔杆挑开布偶肚皮,一张黄符纸露出来,上面画的不是符,是个人形,胸口插着七根针,针尖都指向心脏。
陈九黎走过去,银针夹在指间,针尾还沾着血池的黑气。他没碰符纸,只把针尖轻轻抵在布偶天灵盖上。针身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整间屋子的空气突然凝住。
紧接着,一声尖啸炸进脑子里。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在天灵盖里炸开,像是有把刀在脑浆里搅。那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哭腔,一声接一声,像是七八个少女在同时尖叫。
沈照探阴棒猛地顿地,羊皮纸上的盲文瞬间烧成灰。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棒身,黑雾暴涨,把那男人整个人裹住。
“他在笑。”她声音冷得像冰,“从刚才跪下那一刻起,他在笑。”
陈九黎没回头,银针一寸寸刺入布偶天灵。每进一分,那尖啸就更清晰一分,到最后,他几乎能听出其中一个声音在喊“爹”。
针尖到底的刹那,窗外风起。
七盏灯无声飘过屋檐,绿幽幽的,像是萤火,却又不飘不散,稳稳排成一列。灯焰不照物,只照人影。第一盏灯掠过门槛,地上影子突然扭曲,多了个披发女人的轮廓。
第二盏灯过,影子开始动,像是在跳舞。
第三盏灯,那影子抬起了头。
陈九黎盯着那七盏灯,银针还插在布偶上,针尾微微震颤。他忽然开口:“东南。”
“什么东南?”闻人烬还在盯着那布偶,符纸上的七根针,有一根突然断了。
“灯走的方向。”他拔出银针,布偶“啪”地瘪下去,头发脱落了一半,“和红伞指的路一样。”
沈照探阴棒轻敲地面,盲文浮现:“灯引非魂,是信。”
“信?”闻人烬抬头。
“宣告。”沈照声音冷,“邪祟在画地盘。谁被灯照过,三日内必见红衣女——不是幻觉,是拘魂前兆。”
陈九黎把红绸重新缠上手腕,这次绕得更紧。他走到窗边,看着那七盏灯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东南角的巷口。他没动,但袖中银针已经归位,指尖还能感觉到刚才刺入布偶时的反震——那不是死物,是活祭的替身。
“你女儿没失踪。”他忽然对那男人说。
男人一僵。
“她在灯里。”陈九黎回头,嘴角勾起一丝笑,“你拿她头发做人偶,是想替她挡灾?还是……想用她当饵,钓出下一个?”
男人没说话,但后颈的皮肤开始发黑,像是有东西从皮下往上爬。
沈照探阴棒一挑,把他掀翻在地。他后背一着地,整张皮突然塌陷,像是被抽空了肉,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他张嘴想喊,可喉咙里滚出的不是人声,是一串咕噜咕噜的水泡音。
“尸傀。”闻人烬踢了踢那具干尸,“还挺能撑。”
陈九黎蹲下,银针挑开他衣领。锁骨下方,有个火鸦纹身,和血池白骨手上的徽记一模一样。但纹身边缘泛着青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不是主谋。”他站起身,“是棋子。有人用尸油泡过他的心,让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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