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不是那种淅淅沥沥的毛毛雨,是砸在地上能溅起血泡的暴雨。水顺着石缝往下淌,混着青砖缝里渗出的黑点残液,一滴一滴,像是地底有东西在吞咽。
闻人烬的脚还踩在血图中央,小腿皮肤已经泛出青灰色,那黑点顺着血脉往上爬,像一条活的线虫钻进了皮肉。她嘴唇发紫,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整个人靠在陈九黎肩上,轻得像一具被抽了骨的皮囊。
“撑住。”陈九黎没看她,左手掐着她风池穴,右手三枚银针并列夹在指间。针尾金纹微微颤动,不是因为雨水,是因为那股从她体内往外溢的邪气,正顺着经络往他掌心钻。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伞面。红油纸“哗”地张开,金纹流转,瞬间压下那股阴寒。红绸滑出,一圈圈裹住闻人烬全身,把她整个人包得像个茧。
沈照蹲在地上,探阴棒断口朝下,插进血图边缘。霜气刚凝,就被一股热流冲散,像是底下有火在烧她的骨。
“它认她了。”她说,“不是追,是引。它在给她指路。”
陈九黎点头,银针一甩,刺入她风池穴。
针尖刚入皮,针尾猛地一震,不是反弹,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东南方向拉。他手指一紧,差点没握住。
“东南。”他低声道,“三公里外,老城区废弃医院。”
沈照抬头:“那地方早拆了,只剩一栋楼没倒。”
“现在它倒不了。”陈九黎拔针,针尾带出一丝黑气,缠在金纹上,像条死蛇。他甩手将针收回袖中,夹起闻人烬就走。
沈照没动:“她不能碰地。”
“我知道。”陈九黎把人往肩上一扛,红绸收紧,离地三寸悬着。他迈步往外走,伞尖敲地三下,每一下都震得地面裂开细纹,把那些渗出的黑水逼回砖缝。
外面雨更大了。
车停在百米外,是辆旧面包,车头撞在电线杆上,前轮歪着,玻璃碎了一地。陈九黎把闻人烬塞进后座,沈照紧跟着钻进来,探阴棒横放在膝上,断口冲外。
他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引擎咳了两声才响,雨刷器一摆一摆,像断了半截的手。
“轮胎压着东西。”沈照忽然说。
陈九黎踩了刹车,回头。后视镜里,右后轮底下压着几块焦黑的骨节,不是石头,也不是动物骨头。关节扭曲,指甲部分呈钩状,末端带刃,像是某种东西爬行时用来抠地的爪。
他下车,伞一撑,红绸在风里翻了一圈。他蹲下,用伞尖挑开泥水,那几根指骨露得更清楚了。骨头上有一圈圈螺旋纹路,像是被人用刀刻过符,又像是天生就长那样。
“不是人。”他说,“也不是常见的东西。”
沈照在车里伸手接过一根,探阴棒断口轻轻碰了碰。霜气刚触骨,立刻“嗤”地蒸发,还冒起一股黑烟。
“死过很久了。”她说,“但不是自然死的。是被炼过,再放出来的。”
陈九黎把骨头收进布袋,塞进怀里。上车,重新发动。雨刷器咔咔响,车灯照出前方一条湿漉漉的路,像蛇蜕下的皮。
二十分钟后,医院到了。
只剩一栋楼,五层高,外墙剥落大半,窗户全碎,楼顶塌了一角。铁门歪在一边,锈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门框上挂着半截电线,随风晃荡,啪啪打在墙上。
陈九黎把车停在十米外,没熄火。他转头看后座,闻人烬还在昏迷,但后颈皮肤开始发红,像是有人拿烙铁贴了一下。
他伸手撩开她衣领。
一道红痕正在浮现,形状不规则,随着呼吸起伏,像是活物在皮下游走。几秒后,轮廓稳定下来——是闻人家徽,一个扭曲的“闻”字,底下三道锁链交叉。
“标记上了。”沈照伸手探了探,离皮肤还有两寸,掌心就传来灼痛,“温度高得不正常。”
陈九黎从怀里摸出银针,蘸了点耳血,在红痕四周画了个小阵。针尖过处,皮肉微微凹陷,像是被无形的嘴咬了一口。
“暂时压住。”他说,“但撑不了多久。”
沈照点头,探阴棒断口朝下,贴着地面往前探。每走一步,霜气就凝一层,又被热气冲散。到了门口,她忽然停住。
“里面有东西。”她说,“不是鬼,也不是尸。是‘眼’。”
陈九黎没问什么意思。他抬脚踹开虚掩的门,红伞横在身前,金纹微闪。
里面是值班室。
墙上有三十七张照片,泛黄,卷边,钉在墙上。每一张人脸的双眼都被挖掉了,空洞处渗出黑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水泥地立刻被腐蚀出小坑。
照片排列不规则,但仔细看,能看出北斗七星的残阵——缺了摇光,多了两颗偏星。
陈九黎扯下红绸覆在脸上,只留一双眼睛。他走近墙,银针甩出,钉入地面四角,金纹连成一线,形成临时护阵。
沈照没靠近墙,她在门口展开羊皮纸,用断口探阴棒在纸上划盲文。每一滴黑水落下,她手指就动一下,记录频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