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深处的动静停了。
可沈照按在他手腕上的手没松,指尖还在颤,金血顺着探阴棒往下滴,一滴、两滴,砸在血池边沿,没声儿,却让整片黑水泛起一圈涟漪。
陈九黎没动。
他盯着那涟漪,像是在等它散开后露出什么。
闻人烬退了半步,脚跟磕到铁锹,发出一声闷响。她没注意,眼睛死死盯着主棺——那道裂缝又张开了些,黑气不再喷涌,反而往回收缩,像有东西在里头吸气。
“它……在听。”她说。
沈照终于开口:“不是听。是在认。”
话音落,血池中央猛地一震,黑水高高拱起,又砸下,溅起的血点打在七口棺材上,发出“啪啪”的轻响。紧接着,一条细绳从池底缓缓浮出,红得发乌,湿漉漉地盘在池面,像条刚从人肠子里掏出来的虫。
“红绳?”闻人烬皱眉,“这不是……”
“是。”陈九黎打断她,银针已滑入指间,红绸在腕上绕了半圈,“但它不该在这儿。”
上回在井底,红绳连着七具倒悬尸,脚踝为环,闭环锁魂。可那绳是干的,旧得发脆,像是埋了几十年。眼前这根却像是刚从谁血管里抽出来的,带着体温,还会动。
它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冲着闻人烬去的。
没人看清它是怎么弹起来的,只觉眼前一红,那绳头已缠上她脖颈,猛地收紧!
闻人烬“呃”了一声,双手本能去掰,可那绳越挣越紧,皮肤瞬间泛紫。
陈九黎红绸甩出,缠住红绳中段,银针三枚疾点绳身七处节点——这是他对付邪物灵脉的老法子,断其气路,破其形神。
可针尖刚触,红绳猛地一扭,竟顺着红绸往上爬,像蛇咬尾,直扑他手腕。
“操!”他猛地抽手,红绸“嗤啦”一声裂开半截,针也飞了两根。
就在红绳即将咬上他皮肉的刹那,沈照探阴棒狠狠杵进地里,金血逆流而上,从棒身炸出一道血丝,精准缠住红绳另一端。
两股力道一撞,红绳“嗡”地一颤,松了劲,滑落在地,蜷成一团,不动了。
闻人烬瘫坐在地,咳得满脸通红,脖子上一圈深紫勒痕。
陈九黎盯着地上的红绳,又看向沈照的探阴棒——那根血丝还连着,微微震颤,像在传递什么。
“你刚才说它认亲。”沈照抹了把脸,金血沾在袖口,“它认的不是她。”
“是认你。”陈九黎声音低下来,“你这探阴棒,从哪来的?”
沈照一顿。
她没答。
但这话一出,三人都明白了。
这棒子是赶尸匠养父临死前塞给她的,说是祖上传下的仵作家什。可现在看来,它根本不是什么工具——它是“七杀锁魂”阵的一部分。
红绳是引,探阴棒是锁,一个牵魂,一个镇骨。
而她,是那个被养出来的“锁魂之人”。
“所以通幽之体……不是天生?”闻人烬喘着气问。
“是种出来的。”陈九黎冷笑,“拿你当苗,拿怨气当肥,拿七具尸体当阵眼,一点点把你炼成能引魂入阵的活器。”
沈照没反驳。她低头看探阴棒,金血还在往上涌,棒身忽然一震,浮出两个字——**锁魂**。
不是刻的,是血自己爬上去的。
更诡异的是,地上那截红绳残端,竟缓缓挪动,一点点缠上探阴棒尖,像归巢的蛇,服帖得不像邪物。
“操。”陈九黎低骂,“它认主了。”
“不。”沈照摇头,“它认的是阵。”
她猛地将探阴棒往下一插,金血炸开,空中浮出七具倒悬尸体的虚影,每具脚踝都系着红绳,绳尾隐入地底,连向同一个点——她自己。
“我在阵里。”她说,“从一开始就在。”
陈九黎盯着那虚影,忽然笑了声:“难怪它不杀你。它要你活着,要你走到底。”
“走到底?”闻人烬抬头,“走到哪儿?”
“祠堂。”陈九黎眼神一冷,“你二叔补手印那天,不是为了封阵——是为了启动它。”
闻人烬脸色变了。
她想起那天,二叔左手按在铜井手印上,右手指尖在井沿画了道符,嘴里念的不是安魂咒,而是“归位引”。
当时她只当是仪式流程,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封印,是**点火**。
七具尸体,七日一命,第七人未现,但阵已活。
而活阵的钥匙,是她能进暗道的血脉,是沈照被炼出的通幽骨,是这根从血池里爬出来的红绳。
“它在等第七个人。”沈照忽然说,“但它等的不是来送死的,是来补位的。”
“补什么位?”闻人烬问。
“阵眼。”陈九黎看着她,“你进去,阵就圆满。你出来,阵就崩。”
闻人烬愣住。
她张了张嘴,想说“我不信”,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因为她发现,自己从昨晚开始,就没再打嗝了。
之前每到子时必犯的胃痛,也没了。
像是身体里多了个东西,把她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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