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落地,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向沈照。
陈九黎动了。
伞面横出,十三枚铜钱齐声震响,像一口倒扣的钟被人猛地敲了一记。他脚尖一点,红衣翻飞,整个人挡在沈照身前,伞骨贴地一划,一圈暗金纹路自伞尖荡开,如同水波扫过泥地。七道黑影刚要扑上,被这股气劲撞得身形一滞,喉间发出嘶哑的咯响,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别看。”陈九黎低喝,“它们现在不是魂,是药渣。”
沈照没答话,只是将探阴棒往地上一插,羊皮纸从袖中滑落,指尖蘸着朱砂迅速勾画。她呼吸很轻,但额角已渗出细汗。
闻人烬靠在石碑旁,手按锁骨,那里还在发烫。她咬了下嘴唇,没再往前冲。刚才那一幕还在脑子里转——祭台、铜铃、抽魂的痛。可眼前这七个影子,穿的是白大褂,脸上却全是焦痕和裂口,不像活人,也不像鬼。
“你撑得住?”陈九黎侧头问沈照。
“三息。”她声音压得很低,“再多,我得瞎一次。”
“够了。”他收回伞,腕间三根银针轻轻一转,刺入掌心。血珠顺着针尾渗出,滴在伞面上,瞬间被吸进那些古篆纹路里。金纹更亮了些。
七道黑影又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扑击,而是围成一圈,缓缓抬手,七枚铜铃同时轻晃。没有声音,可空气却像被刀割开,一道道无形的波纹朝中心压来。闻人烬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陈九黎伞尖猛地点地,音波炸开,硬生生把那股压迫震散。
“再来一次就封耳。”他冷笑,“你们这群死大夫,连铃都摇不利索。”
话音未落,他猛然转身,伞面一卷,将沈照护在身后。同时右手一扬,银针破空而出,钉在闻人烬肩头。她浑身一颤,眼神清明了些。
“别动。”他说,“你刚才差点砍她。”
闻人烬低头看手——不知何时,她已抽出腰间的符刀,刀刃离沈照后颈只剩半寸。
“我……”
“是你自己的记忆在咬你。”陈九黎没回头,“收刀,闭眼。”
沈照已经盘坐下来,左手在羊皮纸上布阵,右手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滴落在阵眼中央。她双眼翻白,睫毛剧烈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拽进了深处。
铜鼎里的黑浆开始冒泡。
陈九黎盯着那口鼎,左眼金纹忽明忽暗。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苏醒,不是魂,也不是鬼,而是一种……味道。苦的,像是煎糊的药,又像是烧干的血。
三息过去。
沈照猛地睁眼,一口黑血喷在地上,溅起几点星火。她整个人往后一倒,被陈九黎一把扶住。
“看见了?”
“看见了。”她喘着气,“他们不是自愿的。”
“谁?”
“那七个医生。”她抬手指向黑影,“仁心医馆当年搞了个‘神经反应追踪计划’,拿失魂症患者做活体试验。药不对症,反而加剧神志溃散。院长说这是‘为医学献身’,其实……是为了炼药。”
陈九黎眯眼:“什么药?”
“九转阴丹。”她咳嗽两声,“用患者的绝望情绪当引子,配合七名知情医师的怨魂做炉心,熬出来的不是治病的药,是钥匙。”
“开什么的钥匙?”
“阴阳门。”
风忽然停了。
七盏引魂灯的火焰齐齐一歪,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一口。铜鼎中的黑浆咕嘟咕嘟翻滚,蒸汽再次升腾,在空中凝成画面——
一间实验室,墙上挂着“仁心济世”牌匾。七名穿白大褂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手腕割开,血流入下方铜盆。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枚铜铃,正往其中一人头顶慢慢压下。那人张嘴惨叫,却发不出声,一道灰影从口中被抽出,缠上铃身。
画面切换。
医院走廊,一群病人坐在长椅上,眼神涣散,嘴角流涎。护士推着药车走过,车里摆满褐色药瓶,标签写着“安神补脑液”。有人喝下后当场抽搐,瞳孔扩散,嘴里喃喃重复同一句话:“救救我……我不想睡……”
最后是地下室。
七口棺材并列摆放,棺盖刻着编号。每具棺材上方悬着一枚铜铃,铃舌浸在血水里。最中间那口棺材突然震动,棺盖裂开一道缝,一只手伸出来,指甲剥落,指节扭曲,抓向镜头——
画面戛然而止。
铜鼎轰地一震,黑浆炸开半尺高。
闻人烬脸色发青:“那是我小时候住的病房……他们给我喝的就是那个!”
“所以你才会被选中。”陈九黎盯着她锁骨处的胎记,“你的魂被抽过一次,成了‘活体药引’。只要情绪崩溃,就会自动释放绝望波动,喂给这锅药。”
“操。”她一拳砸在地上,“难怪我老做噩梦。”
沈照靠在石坛边缘,手指还在抖。她想写点什么,可朱砂笔刚碰到羊皮纸就断了。
“不止是她。”她说,“所有失魂症患者都是原料。他们的痛苦越深,药效越强。等九转阴丹炼成,阴阳门一开,地脉邪祟就能借壳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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