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火刚要落下,祭坛地面猛地一颤。
那枚悬在半空的黑核突然炸开,四道血河从裂痕中暴冲而出,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扯着拽出来。陈九黎手腕一抖,火焰偏了方向,轰在石台上,溅起一片火星。
他左腿旧伤瞬间绷断,膝盖砸地,整个人歪了一下才撑住。嘴里泛起铁锈味,咽都来不及咽,一口血就涌了出来。
“三、七、九位空缺!”沈照声音嘶哑,探阴棒残杆插进裂缝,“它要合阵了!”
话音未落,四股血流已在空中绞成一股,扭曲拉长,凝出人形。十丈高的身影落地时没发出声响,可脚底的石板全成了粉末。它披着暗红长袍,手里握着一杆血枪,枪尖竟是由无数婚帖叠压而成,边缘还滴着墨迹般的黑水。
陈九黎咬牙抬头,看清那张脸——和他自己一模一样,只是嘴角裂到耳根,眼里没有瞳孔,只有翻滚的血雾。
“你早该死了。”那东西开口,声音像好几个人同时说话,“死在我第一次破封的时候。”
陈九黎抹了把嘴,冷笑:“我爹修伞三十年,补过八百二十三把破油纸,就没一把是真补不住的。你这点破布烂线,也配说封印?”
他抬手结印,掌心道纹亮起,可刚推到一半,脊椎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那是前世封魍魉时留下的伤,当时他硬生生折断自己三节骨头当阵钉,如今旧患反噬,整条背骨像被人拿凿子一下下敲。
印法卡在七分,金光摇晃不定。
血枪动了。
一枪刺来,带起的风刮得人脸生疼。陈九黎勉强侧身,枪尖擦着肩头划过,布衣撕开一道口子,皮肉翻卷,血还没流出来就被那股劲风卷成了雾。
他踉跄后退两步,脚下一滑,差点跪倒。右手撑地时摸到一块碎龟甲,冰凉硌手。
“老王?”他抬头。
王半仙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祭坛边缘,佝偻着背,腰间空荡荡的。他手里攥着最后一块龟甲,指节发白,脸上全是冷汗。
“小赌怡情……”他喘了口气,咧嘴一笑,“大赌……保家卫国。”
话音落,七枚龟甲全飞了出去。
它们在空中排成北斗形状,青铜光一闪,弧形屏障凭空升起。血枪撞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像是敲在铜钟上。
屏障震得厉害,王半仙整个人都在抖。但他没退,反而往前踏了一步,一脚踩进血泊里。
“用我的命,换你三息!”他吼得脖子青筋暴起,“快啊——!”
第一块龟甲炸了。
光芒黯了一分。
第二块碎了。
屏障开始出现裂纹。
陈九黎盯着那佝偻的背影,喉咙发紧。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庙会,王半仙蹲在摊子前摇骰子,赢了就买糖给孩子,输了也不恼,只说“这局不算,下把才是正经”。
后来他才知道,那晚摇的不是赌运,是替谁挡了一劫。
现在这个人,又把自己当成筹码扔进了局里。
他闭眼,舌尖狠狠咬下去。
精血入脉,残存的灵觉猛地一跳。脑海中闪过父亲讲过的老故事:真武祖师断骨续道,一剑劈开黄泉门。那时候他还小,听得热血沸腾,问能不能学。
“学不了。”父亲说,“那是拿命换的本事。”
可今天,他也只能拿命去拼。
脊骨剧痛如锯,他却强行压下,双掌缓缓合拢。道纹一道接一道亮起,指尖颤抖得几乎捏不住印诀,但他还是把最后一点力气灌了进去。
“封!”
金光冲天。
“封”字法印终于圆满,重重压向魍魉头顶。
血枪崩出裂痕,邪祟仰头怒吼,身形被硬生生钉在原地。那张和陈九黎一模一样的脸扭曲变形,五官错位,像是被人揉皱的纸。
最后一块龟甲炸了。
屏障消失。
王半仙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向前扑倒,手还伸着,像是想再抓点什么。他趴在地上,不动了。
祭坛安静了一瞬。
陈九黎靠着石柱滑坐下去,呼吸重得像拉风箱。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胳膊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沈照靠在另一边断柱上,手指抠着地面,指甲缝里全是泥灰。她眼睛睁着,瞳孔深处漩涡未停,仍在吞着残余的血气。每吸进一丝,身体就轻颤一下,像是承受不住。
闻人烬躺在角落,胸口起伏平稳,皮衣上的铜钱叮当响了一下,随即便静了。
魍魉被困在法印之下,四肢僵直,血枪寸寸断裂。它扭头看向陈九黎,嘴一张一合:“你以为……这就完了?”
陈九黎没理它。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道纹忽明忽暗,像快耗尽的灯芯。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抬胳膊都费劲。
可他知道不能停。
他撑着石柱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第三次,他索性用手肘顶着地面,一点点往上蹭。
“你走不动了。”魍魉笑了,“骨头都烂了,还撑什么?”
“我走不动,”陈九黎喘着气,终于半跪起来,“但我爹教过我——伞骨断了,还能拿铜丝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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