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灰土打在脸上,陈九黎抬手抹了把脸,伞尖朝地上一点,又点,再点。三声轻响落地,荒原上那尊石像右眼的光果然跟着颤了三下,像是回应。
沈照蹲在石像脚下,探阴棒插进裂缝里,指尖贴着冰冷的青铜表面。她没睁眼,但眉头一跳一跳的,像是在数什么。酒气从裂口里渗出来,带着桂花酿的甜味,混着铁锈似的腥。
“他最后看见的是山。”她开口,“不是整座,是断了一截的脊梁。”
闻人烬站在几步外,铜铃戒指贴在额心,闭着眼哼一段调子。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小时候哄自己睡觉的老歌谣。哼到第三句,地面突然抖了一下,荒草根底下浮出一道暗红纹路,转瞬即逝。
“方向有了。”她睁开眼,“往北偏东三十步,有东西埋着。”
陈九黎没动,只是把手伸进袖口,摸出那根泛金光的银针。针尾轻轻一震,竟自己响了起来,节奏和刚才赵瘸子敲的鼓点完全一样。
“不是我们找它。”他把针别回腕间,“是它等我们走到这儿。”
三人并肩往前走,脚底下的土越来越松,踩下去会陷半寸。三十步刚过,眼前地面猛地塌陷一块,尘土扬起半人高。等烟散了,一座石门立在那里,黑得不像石头,倒像凝固的夜。
门楣上八个大字:**九转玄针,镇邪封神**。
字是血刻的,还没干。
陈九黎伸手摸了下,指尖沾红。他舔了舔,苦中带腥。“活人血写的,刚写完不久。”
沈照拄着探阴棒上前,忽然抬手拦住他:“别碰门环。”
话音未落,石门自己动了。表面浮出血线,迅速连成一行新字——
**欲启归墟冢,须演前世功。七术不全者,魂葬此门中。**
地面震动,七根石桩从四面升起,围成一圈。每根桩顶都飘着一团影子,隐约能看出是人形动作:有的执针悬空,有的踏罡步斗,有的以指为剑划破长夜。
“五道我能接。”陈九黎站到中央,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手一引,银针飞出,在空中划出弧光。第一道虚影亮起,正是“银针渡魂”;第二道随桃木令落下,唤出“断魄诀”;第三道掌风扫过,显出“逆脉封经”;第四道脚踏七星,展出“步斗镇鬼”;第五道咬破舌尖喷血成符,正是“血咒锁魂”。
五道金痕在地面上裂开,像蛛网般蔓延。
第六根石桩却始终暗着。
“心灯照冥……我忘干净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前世的事,只剩些碎片。”
沈照没说话,转身走到第六根桩前。她撕开左臂布条,伤口刚结痂又被扯开,血顺着指尖滴落。她用血在空中画圈,一圈又一圈,像是要围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忽然,她整个人一僵。
通幽之力逆冲识海,记忆深处翻出一幕画面:一间漆黑静室,油灯将熄,一个穿红袍的男人盘坐在地,手中结印,眉心亮起一点金火。
“是这里。”她咬牙,手指猛地点向太阳穴,硬生生把那段影像拽了出来。虚影晃了晃,终于亮起微弱光芒——心灯燃起,虽只一线,却未熄。
“差一口气。”陈九黎盯着那光,“灵力不够撑满全程。”
闻人烬冷笑一声,拔出七星打鬼鞭。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鞭身上,符纹瞬间发烫变红。鞭子甩出去,缠住那团摇曳的光影,狠狠一绞。
“我借你脾气。”她说,“当年你在殡仪馆救我那天,我就欠你一场火。”
火光炸开,第六道金痕落地。
只剩最后一根桩。
“血骨成针。”陈九黎看着它,“这招不能传,只能自己来。要折一根肋骨,炼成针,再刺进心脏三寸。”
沈照猛地抬头:“你疯了?这种事哪能……”
“不然呢?”他笑了笑,“难道让你们替我死?”
她没退,也没答,反而往前一步,伸手按住他肩膀。力道不大,但稳。
“你不记得,不代表不存在。”她说,“我的通幽之力能挖残魂记忆——只要你还剩一丝念头藏在里面。”
陈九黎愣了一下。
她已经闭眼,探阴棒横架在双肩,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在胸前汇成一道细线。她咬破嘴唇,一声低吟从喉间挤出,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引咒。
刹那间,陈九黎脑子里轰地炸开。
一幅画面浮现:暴雨夜,山巅祭坛,他跪在地上,手中握着一根白森森的骨针,胸口血流如注。身后站着七个人影,全都低着头,像是送葬。
“就是这时候!”沈照突然喊,“结印手势!快记下来!”
陈九黎猛地抬手,十指翻飞,按照那瞬间闪过的印记掐出法诀。与此同时,闻人烬挥鞭而上,将前六术残留的气息全部卷入鞭中,猛然砸向第七根石桩。
轰!
第七道虚影炸开,金光冲天。
地面七道裂痕合为一体,直指石门下方。门缝开始扩张,发出沉重的摩擦声,仿佛千年未曾开启的喉咙终于张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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