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地铁口灌出来,吹在三人身上。衣服还带着澡堂的潮气,贴着后背发凉。闻人烬抖了抖肩膀,手指捏住皮衣领口那枚铜钱,轻轻一拨,发出脆响。
“刚才那水里的字……”她开口,声音有点哑,“是谁写的?”
陈九黎没回头,伞尖点地,一步一挪。他盯着前方巷子尽头的暗处,耳朵却竖着。
沈照已经把探阴棒收回袖中,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束发的麻绳,然后缓缓抽出探阴棒,贴在掌心。
地面湿滑,水洼连成一片。远处高楼夹缝里,一盏灯挂在二楼窗边,昏黄光晕映出半块招牌——“灵异侦探社”。
沈照蹲下身,棒尖轻触积水。她闭上眼,呼吸放慢。几秒后,她抬起手,指向北偏东的方向。
“那边。”她说,“灯还亮着。”
陈九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盏灯确实还亮着,没被遮挡,也没晃动。像是有人一直守在那里。
“老地方。”他说,语气松了些。
三人开始往前走。脚步比之前稳了,但依旧小心。街道空荡,路灯一明一灭,照得人影忽长忽短。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几张废纸,又砸在墙角。
走到一座废弃报亭前,陈九黎忽然停下。
报亭玻璃碎了一地,里面堆着发霉的杂志和烂鞋。他盯着前面那条青石板路,没再动。
“老王……”他低声说,“你赌了一辈子,最后却把命押在这座城上。”
没人接话。
沈照站在他身后半步,手指慢慢抚过探阴棒上的刻痕。那是她每次任务后划下的记号,一道代表一次险死还生。最近的一道,是王半仙替他们挡住鬼潮那天留下的。
闻人烬咬断了嘴里的毛笔杆,碎屑吐在地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想起什么。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话?”她问。
陈九黎摇头:“没有。只把罗盘塞给我,说‘小赌怡情,大赌保家卫国’。”
闻人烬扯了下嘴角:“他还真到最后一刻都在念叨这个。”
“所以他才是真正的守门人。”沈照突然说,“不是道士,不是术士,是守墓人。守的是这座城的根。”
陈九黎看了她一眼,没反驳。
三人继续往前。脚步声渐渐合了拍。不再急,也不再乱。像是一步步踩回了自己的地盘。
接近侦探社所在的小巷时,沈照忽然抬手。
陈九黎立刻止步,闻人烬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闻人烬问。
沈照眉头微皱,手指按在探阴棒顶端。她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空气里的气息流动。社里灯亮着,可里面的气场不对——太静了,静得不像有人。
“里面……没人活动。”她说。
陈九黎眯起眼。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弹向空中。左眼金纹一闪,银针落下,直直插入地面,没有偏移,也没有反弹。
他走近巷口,用伞尖轻轻划过门槛的投影。影子完整,边缘清晰,没有扭曲。
“门没被动过。”他说,“香炉里的灰也没翻新。”
闻人烬松了口气:“是我们的人留的灯?”
“应该是。”陈九黎点头,“赵瘸子说过,只要灯不灭,社就在。”
沈照这才收回探阴棒,重新塞进袖中。她抬头,仿佛真的看见了那盏灯。
“总算回来了。”闻人烬轻声说。
三人并肩走出阴影,踏上通往侦探社大门的最后十步。
石板路有些坑洼,踩上去咯吱作响。风从巷子深处吹来,带着一股熟悉的铁锈味和旧木头的气息。那是侦探社老门框常年受潮的味道。
陈九黎走在最前,右手握紧伞柄。他能看见门缝底下透出的光,还能听见楼上钟表滴答的声音——那是父亲每晚必上发条的老式挂钟。
离门口还有五步时,闻人烬忽然伸手,摸了摸门框左侧的铜铃。
铃没响。
“坏了?”她皱眉。
沈照却突然侧身,耳朵微动。
“有人在里面。”她说。
陈九黎立刻停下,伞尖落地。
屋里很安静,但不是空的。地板有轻微震动,像是有人坐在椅子上晃脚。还有呼吸声,平稳,缓慢,带着一点鼾音。
“不是敌人。”沈照说,“是熟人。”
陈九黎松了口气,抬手推门。
门没锁。
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灯光昏黄,桌上茶杯还冒着热气。墙上挂着几幅符纸,角落里的香炉燃着半截安神香。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灰色长衫的男人,脚翘在茶几上,手里拿着一本破书,正看得入神。
他听见动静,抬起头,露出一只独眼,另一只眼罩黑布遮着。
“回来啦?”赵瘸子合上书,咧嘴一笑,“我还以为你们得明天才到。”
陈九黎没说话,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闻人烬跟进屋,顺手关上门。沈照站在门口,没动。
“你怎么在这?”陈九黎问。
“灯是我点的。”赵瘸子拍拍身边的位置,“我知道你们会回来。这地方不能没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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