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那黑啊,就跟被墨汁泡透了的绸缎似的。
风从工坊高高的窗户往里灌,吹得铜铃叮当响。
好几十具傀儡在四周静静地站着,关节那儿还微微发颤呢,就好像在不出声地喘气儿。
在中央的主控台上,全息投影慢慢展开了,那光影交错着,变成了一幅幅特别吓人的画面。肃王萧无咎耳朵后面那道几乎都看不见的金属缝儿,用红外扫描的时候,冷光直冒;《继承者协议》上“序列1”这仨字儿,就跟用血刻在纸上似的;还有他这三年里十七次大半夜钻进星坠谷遗迹的通行记录,那时间精确到秒,路线准得就跟事先用程序设好的一样。
没一个人吭声儿。那空气啊,就跟铁水凝固了似的。
“咱一直都以为啊,”墨七弦站在那光幕前面,声音不大,可就像个凿子似的,一点一点地把这沉默给劈开了,“他在控制着整个局面呢。可实际上呢——他也就是个被挑中的试验品。”
她停了一会儿,眼睛把每张脸都扫了一遍。
“他现在想干的事儿,就是让我成为下一个他。”
话刚说完,赤脊“噌”地一下就站起来了,一脚就把旁边的工具箱给踹翻了。
那木箱一下子就炸开了,齿轮啊、铜片儿啊到处乱飞,掉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他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满是怒火在烧:“我就说啊!这体制根本救不了人!你寻思着改几张军械图纸就能让变革发生啦?你觉得献上一辆自导航战车就能换来自由啦?太可笑了!他们一直想要的可不是进步,而是控制!是想把咱们都变成乖乖听话的小零件呢!”
他手指着墙上那张大虞疆域图,指尖还直打哆嗦:“瞅瞅吧,这几十年,匠作院捣鼓出多少新鲜玩意儿啊?可哪一个是真真正正让老百姓得到好处的?哪一个没被兵部锁到密库里,到最后都成了王爷们争权夺利的工具了呢?”
阿木尔一声没吭。
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默默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走到墨七弦的身后,把手里的扳手举了起来。
动作虽然看着有点稚嫩,但是那股子坚定劲儿就跟铁打的似的。
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青禾也站出来了。
她可是工坊里唯一的女技师呢,对生物仿生系统特别在行。
她瞅着墨七弦,眼神里透着复杂的情绪:“我支持你从这个体制里脱离出来。不过有个条件啊——所有的新技术都得经过伦理审查才行。我可不想咱们造出来的东西,最后反过来把人类给害了。”
墨七弦看着她,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行。”
就这么一个字,说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她转身朝着中央石台走过去,拿出一块黑曜石板,用特制的合金刻刀一笔一划地写上了:“七弦工坊”。“打今儿个起,咱这工坊就不归兵部管喽,自个儿单干。”她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往后啊,不再接任何官方的兵器单子,也不给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做打仗杀人的玩意儿。咱的技术啊,就专门用来对付饥荒、瘟疫、灾变,就为了让人能好好活下去。”
她抬手就给主控系统输进去一道指令。
紧接着,整个工坊的墙上就亮起好多光纹,这就是自动投影装置启动的信号。
星髓提纯的工艺、仿生代谢舱的设计图、神经驱动耦合的公式,就连她自己写的“风险规避算法”的核心逻辑,全都给公开刻出来了,还弄成了能复制的拓印模板。
“谁想跟着学,那就来抄。”她站在石碑前面,冷冷地把周围的人都看了一圈,“谁要是想搞破坏,那就来炸。”
没有封锁,没有专利,也没有权力上的垄断。
在这个时候,知识头一回就这么明晃晃地到了普通人的手里。
赤脊瞅着那些闪着蓝光的公式,突然就笑了,笑得声音沙哑,可那股子畅快劲儿却藏不住:“这才是真正的神工啊……可不是给帝王修陵墓的那种,而是能让瞎子看见光亮,让瘸子走上十里山路的。”
阿木尔小声地问:“他们能由着咱们这么干吗?”
墨七弦没吭声,只是抬起头往窗外瞅。月亮惨白惨白的,光洒在工坊顶儿上那面还没挂起来的旗帜上。那旗面啊,啥都没有,就光溜溜的,只有旗杆跟剑似的,直直地朝着夜空扎去。
她心里头明白是咋回事儿。
可她根本就不把这当回事儿。
为啥呢?因为她早就看透这个世界是啥样儿的了。啥天命啊,不就是代码嘛;那些个所谓的王者,也就是还没醒过神儿来的程序罢了。
她呢,可是那个能把规则重新写一遍的人。
风又呼呼地吹起来了,把她那件半新不旧的布袍子吹得直晃悠。
她就站在有光有影的地方,身后是好几十具眼睛睁着的傀儡,前面呢,是不知道啥样儿的风暴。
她小声儿嘟囔着:“咱们可不是造反。咱们这是重新开始呢。”
那天晚上啊,匠作院门口的石碑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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