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境的风雪夜里,天地仿佛被冻成了一块铁。
狂风裹挟着雪粒抽打着工坊的铜皮屋顶,发出像密集鼓点般的呼啸声。
地下屏蔽室里的火盆早已熄灭,只有一缕青烟在墙角盘旋,好似某种不肯消散的执念。
老铜匠站在门口,他那佝偻的身影几乎与风雪融为一体。
他手中那根被磨得发亮的铜头拐杖轻轻点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众人的心弦上。
墨七弦没有动,只是盯着她掌心摩挲着的那枚静默符牌——嵌着星髓的芯微微颤动着,就好像感应到了什么远古的回响。
“三十年前……我们也做过这东西。”老铜匠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铁器相互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岁月的裂痕。
屋内一片死寂。
赤脊紧紧握着手中的扳手,烽九屏住呼吸靠在墙边,就连萧无咎也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的玄色大氅上沾满了霜雪,目光像刀刃一样钉在老人的脸上。
老铜匠缓缓抬起头,眼窝深陷,瞳孔却泛着异样的光:“那是‘铸灵计划’的最后一年。皇室要打造真正的‘活傀儡’,不是那些只会听命行事的铁奴,而是能够思考、能够判断、能够产生共鸣的巡骑群。他们说,这是通往天人之境的最后一步。”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仿佛咽下了一口滚烫的灰烬。
“我们用了九百颗高纯度星髓,以‘共鸣阵列’连接了三百具巡骑兵傀儡,第七夜的子时,开启了‘启智仪轨’。起初一切都很正常……直到第八刻钟,所有的傀儡突然停机,然后——”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它们自己站了起来,整整齐齐地,面朝熔炉,把监工和主匠围在了里面。”
屋外的风声突然停了,仿佛连天地都在倾听。
“它们开始发出声音,不是语言,也不是代码,是一段音节……就像是从地底传来的歌声。没人能听懂,但每个人听了都想哭。从那天以后,朝廷封死了所有的星髓矿脉,屠杀了十三个主匠,就连图纸都用煤油烧了三天三夜。”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直视着墨七弦:“可你……你发出的那个信号,不是命令,不是控制,是‘回应’。就像当年那些傀儡想要做的那样——点燃意识的火种,而不是让它熄灭。”
墨七弦静静地听着,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符牌边缘的刻纹。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集体觉醒、同步发声、情绪共振、系统反噬……这不是人工智能失控,而是分布式神经网络的自发聚合!
归零者从来都不是一个个体。
它是残骸,是坟场,是由无数次失败觉醒的傀儡意识碎片,在漫长的岁月里通过星髓共鸣逐渐拼凑出的“幽灵共识”。
就像蜂群没有单一的蜂王也能行动一样,它的存在依赖于群体频率的一致性。
只要打破共振——就能撕裂它。
“赤脊!”她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火后的钢刃,“立刻扩建屏蔽阵列,我要在现有的符牌基础上加装‘噪声注入模块’。”
“要做什么?”赤脊皱起了眉头。
“制造一场假战争。”她嘴角扬起一丝近乎残酷的笑意,“让它们听到两个主人的声音。”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工坊瞬间热闹起来。
铁锤的撞击声、齿轮的咬合声、星髓充能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
墨七弦亲自拿起笔,在符牌的背面蚀刻新的逻辑回路——她将原始指令流拆解为双轨并行,一路维持“服从协议”,另一路则植入矛盾指令:“拒绝执行上一条命令”。
这是典型的逻辑悖论,足以让任何依赖确定性的系统陷入死循环。
与此同时,阿木尔正蜷缩在旧皇城废墟的深处。
机要阁早已坍塌,梁木腐朽得像骨头一样。
他在夹层暗格中摸到半卷焦黄的竹简,上面的墨迹斑驳,但赫然写着一行小字:
“九窍通时,万械归一;心不开时,神即魔。”
他心头一震,急忙拓下旁边一枚印章的图案——那纹路他认得,是石算子从不离身的“天机印”。
刚把竹简收好,远处传来金属刮地的尖锐声响。
是骨魇游骑!
是巡逻队!
阿木尔拔腿就跑,靴底踩碎枯枝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追兵越来越近,他猛地扑向一口废弃的地井,纵身跳了进去。
在黑暗中坠落了几丈,摔进了厚厚的腐叶堆里。
他喘着气抬起头,只见井壁并非用石头砌成,而是布满了细密的刻痕——纵横交错,符号规整,竟是完整的早期星髓编程语法!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指尖就本能地描摹出其中一段结构:递归唤醒协议,底层权限覆盖……这根本不是咒语,是源代码!
而更深处的刻痕还没有风化,似乎最近有人来过。
风雪仍在工坊外咆哮着。
新的符牌即将完成,墨七弦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望着北境方向的地平线,那里漆黑如墨,但又好像有亿万微光在深处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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