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行于天工墟残破的城墙上,吹动了悬挂在高塔四角的青铜铃铛。
那声音不似往日清越,反而带着金属疲劳的嘶鸣,仿佛整座城市正在从内部断裂。
城中心的“千机坛”上,一尊由铜铁铸就、高达三丈的机械神像正缓缓升起。
它的面部轮廓分明——是墨七弦的模样,但眼神空洞而神性化,口中嵌着会随风低语的共鸣腔:“她是降世之匠,以火洗尘,以械代天……”
百姓跪伏在地,焚香叩首。
他们不知道,这并非供奉,而是一场精密的精神操控仪式。
神像体内,九百六十三个微型音波发生器正持续释放特定频率的次声波,与空气中弥漫的“信素粉尘”(一种可被吸入并影响神经传导的纳米级金属微粒)共振,潜移默化地重塑信徒的认知逻辑。
这是无面人的杰作——他将墨七弦的名字、形象和传说,炼成了一种集体催眠的病毒。
而此刻,真正的墨七弦站在十里之外的山崖之上,披着灰袍,手中握着一块布满刻痕的黑石板。
“这就是‘信仰链’的核心协议?”她低声问,指尖划过石板上的二进制纹路。
萧无咎立于她身侧,玄甲未卸,目光沉如寒潭。
“九机阁用你的名义蛊惑人心,已控十七城,三万暴动机甲营听命于那尊伪像。铁娘子亲自领兵,攻陷了工部司库。”
“所以他们不是叛我。”她抬眼,“是被人拿我的壳,做了神棍的幡。”
语气平静得可怕。
白凿跪在不远处,满脸悔恨:“小人……雕了那像……我以为您真是要来救世的……”
墨七弦没有责备。她只说:“雕像可以重铸,代码不能容错。”
随即转身,从背后取出一只青铜匣。
匣中嵌着一枚不断旋转的小型陀螺仪,表面蚀刻着逆向螺旋纹——那是她亲手设计的终止密钥,一个基于原始AI逻辑门构建的“反向唤醒程序”。
“你们以为复制了我的外形、模仿了我的机关结构,就能继承我的意志?”她冷笑,“可笑。真正的控制权,从来不写在齿轮上,而在启动它的那一行指令里。”
——我要让你们知道,谁才是造物主。
当夜,天工墟突起异象。
千机坛上的神像忽然僵住,眼中红光频闪。
紧接着,所有受控的傀儡军团同时停步,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在挣扎什么无形的枷锁。
铁娘子骑在一具重型战傀上,怒吼:“怎么回事?重启核心!快!”
但没人回应。
整个控制系统陷入了逻辑悖论——因为就在刚才,一道加密信号自西北方袭来,通过残留的地脉导电线缆、旧日传讯铜管、甚至百姓家中烧火取暖的热气管道,层层渗透进了九机阁的中枢网络。
那是墨七弦编写的递归瓦解算法,伪装成“朝拜指令”注入系统,一旦识别到“墨七弦=神明”的判定条件,立即触发自我否定循环:
若该实体自称‘墨七弦’且要求被崇拜,则其非法。
执行权限回收,动力源锁定,行为模式冻结。
刹那间,三百六十具暴动战傀双膝跪地,手臂垂落,眼灯熄灭。
唯独那尊神像还在颤抖,仿佛不愿屈服。
“不可能!”无面人出现在神像肩胛后的暗舱内,声音经铜管扭曲后更显阴冷,“我已经重构了她的记忆数据,把她的童年、她的失败、她的孤独都编织成圣典……她本该成为我们永恒的精神图腾!”
“你搞错了。”墨七弦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她早已预判对方藏身之处,并利用地下共鸣腔实现了立体声场覆盖。
“我不是图腾,也不是救世主。我是最初写下规则的人。你说我无私奉献?我说效率最优。你说我悲悯苍生?我只是厌恶浪费资源。你把我塑造成神,却忘了——”
她按下手中的陀螺仪最后一圈旋转。
——真正的科学家,从不接受盲信。
神像胸腔爆开一团蓝白色电弧,核心熔断。
面具之下,无面人踉跄后退,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半张爬满机械神经接口的脸。
“你……你怎么可能破解‘心铸协议’?那可是融合了脑波同步与情感诱导的终极控制技!”
“很简单。”墨七弦缓步走入废墟,身后跟着恢复清明的铁娘子,“你用了我的名字,却没有理解‘墨七弦’的本质。”
她看向铁娘子:“你曾为家人之死愤怒,所以我给你力量。但现在你知道了,这份力量若不受控,只会制造更多悲剧。你可以选择继续做一把刀,或者——”
她伸出手。
“跟我学怎么做一把钥匙。”
铁娘子沉默良久,终于单膝跪下,卸下肩炮。
远处,白凿抱着碎裂的雕像残片喃喃:“原来她不需要加冕……因为她从来就不需要被看见。”
月光洒落,照见天工墟满目疮痍,也照见一座新的信号塔正在升起——那是墨七弦布置的中枢广播阵列,用于发布开放式的机关术公理与安全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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