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打着天工墟外围的青石板,檐角铜铃轻响,如同低语。
一道闪电劈开墨色天幕,照亮了被重兵封锁的“机枢坊”——这座曾由傀儡齿轮昼夜不息运转的机关工坊,如今已被工部查封,门上贴着朱砂御令,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徐文昭立于廊下,蓑衣未脱,手中捧着一卷泛黄图纸,眉头紧锁。
“墨七弦,你当真要与朝廷作对?”他低声自语,“技止于器,匠安其位。你却妄图以巧夺天工之术,动摇纲常。”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堵墙,早已不再沉默。
三天前,墨蝉被秘密押入工奴营。
名义上是“协助查案”,实则是徐文昭设下的诱饵——他怀疑天工墟暗中联络外藩,而墨蝉,是他埋在墨七弦身边的最后一只眼。
但她没等到审讯。
她等来的是小篾儿递来的一根竹签。
那晚,工奴营的地窖里,火光摇曳。
十一岁的小篾儿蹲在墙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砖缝间的刻痕,忽然笑了:“师父说的没错……这墙会‘说话’。”
墨蝉怔住。
只见小女孩闭着眼,手指如织梭般在墙面游走,嘴里喃喃念出一段数字编码:“三进七折,左旋九度,压点在卯时三刻触发……这是……这是《天衡机括谱》第三卷的逆向拆解?!”
“不是。”小篾儿摇头,“这是‘听壁’。师父把图纸刻进了砖纹,用的是‘触觉解图法’——你们看不见,但我们可以摸出来。”
墨蝉的手指颤抖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何那些被贬为工奴的匠人,哪怕失明、断指,也能在黑暗中重建机关。
因为他们读的不是纸,而是结构本身。
与此同时,徐文昭的书房内,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上演。
老鼓书今日来讲《神工遗录·星坠篇》,座中皆是工部要员。
他说得绘声绘色:“昔有天人,铸城为脑,以山川为脉络,金石皆可传音……”
话音未落,墙上悬挂的“技止于器”匾额,突然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咔哒”。
接着,整面墙壁微微震颤。
藏于梁木之间的微型谐振齿轮开始联动,借着雨滴敲打屋瓦的节奏,激活了预先埋设的声波共振阵列。
一瞬间,原本寂静的书房,响起了清晰的人声——
“徐尚书,你说我造的傀儡祸乱朝纲?那现在,是我在说话,还是这墙在说话?”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来自虚空。
众人惊骇回头,却发现每一块砖、每一根梁,都在随着语调微幅震动。
“你囚我弟子,封我工坊,以为断了我的手足?可你知道吗?从我把第一台自驱傀儡嵌入地基那天起,整个天工墟就是一台活着的机器。你们踩的地板会记步数,开的门会录言语,连你们喝的茶,都是通过隐管从我的中枢调配而来。”
徐文昭脸色铁青,猛地抽出佩刀劈向墙壁——
刀锋落下,砖石裂开,露出里面密布如神经网络般的细铜丝与微型发条装置。
“你以为你在执法?你只是在我系统的监测节点里走过了一圈罢了。”
声音渐冷:
“你关我的人,我就让墙自己说话。
下一次……我不再说话。
我直接让你的官帽,自己走回我的门前。”
语毕,全屋机关归寂,唯有雨声潺潺。
那块“技止于器”的匾额缓缓倾斜,自行翻转,背面赫然刻着一行新字:
“道藏于形,器可载道。”
深夜,地窖。
墨蝉将最后一段触觉图谱默写完毕,抬头看向小篾儿:“她……早就知道我是谁?”
小篾儿点头:“师父说,每个人都有频率。你说谎时心跳快两拍,写字时笔压多三分。她早在你第一次抄录图纸时,就建了你的行为模型。”
“所以……她放任我偷看?”
“不是偷。”小篾儿认真纠正,“是‘输入’。她说,敌人的情报系统,也是她的反馈回路。你们送出去的每一个消息,都在帮她优化下一步布局。”
墨蝉怔然良久,忽然苦笑:“我奉命监视她,结果……成了她算法的一部分?”
“不止是你。”老鼓书拄着拐杖走进来,沙哑笑道,“整个京城的评话路线,早按‘信息扩散最优路径’重新编排过了。我说的每个故事,都是加密指令。今天讲‘星坠’,明天讲‘机关变’,后天……也许就该讲‘王城地动’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丫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继续当徐尚书的眼睛,或者,成为天工墟的新节点。”
宫中,肃王府。
萧无咎坐在灯下,手中正把玩着一枚从城墙缝隙里取出的微型共振片。
他的幕僚惊问:“王爷,这真是墨七弦所为?她竟能把整个建筑变成耳目?”
萧无咎轻笑,眼神幽深:“她不只是把建筑变成了机器……她是让秩序本身,反噬了制定秩序的人。”
他站起身,望向天工墟方向的夜空,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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