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暖痕
雪洞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还有冰棱融化时滴落的轻响。柳梦璃抱着海魂戟靠在洞口,耳朵竖得像只警惕的母豹子,可眼皮子却不争气地往下耷拉。肩上敷了药的伤处火烧火燎地疼,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这痛楚反倒让她勉强保持着清醒。她偷偷回头瞥了一眼洞里边——苏晚雪已经歪在角落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怕是累极了。林风则盘膝坐在稍远些的地方,像是在打坐调息,眉头却微微拧着,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显然也不好受。
柳梦璃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这木头道士,刚才给自己上药时那笨手笨脚的样子还在眼前晃,指尖碰到皮肤时,那股子小心翼翼的劲儿,倒像是怕碰碎了一件名贵瓷器似的……她甩甩头,想把这点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龇了龇牙,倒吸一口凉气。
“死要面子活受罪。”她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洞里那个同样倔强的家伙。洞外的寒风呜咽着,像极了老家后山那些饿狼的嚎叫,让她莫名想起小时候偷了师父的酒喝,被罚在雪地里站桩的往事。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压抑着的咳嗽声传来。是林风。他猛地偏过头,用手捂住了嘴,肩膀微微耸动,但那几声短促的闷咳在寂静的雪洞里还是格外清晰,像石子投入死水。
柳梦璃心里一紧,刚要开口,却见原本睡着的苏晚雪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那眼神清亮得不像刚醒的人。她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林风身边,动作轻灵得像一只雪狐。
“别硬撑了。”苏晚雪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她伸出手,不是去探额头,而是轻轻握住了林风那只捂着嘴的手腕,将他手掌摊开。借着洞外积雪反进来的微光,可以看到他掌心赫然带着几点刺眼的腥红!那红色在苍白掌纹间晕开,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梅花。
“!”柳梦璃的呼吸窒住了,握着戟杆的手猛地收紧,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
林风想抽回手,却被苏晚雪牢牢按住。“一点内腑震荡,不碍事。”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尾音却泄露出了一丝颤抖。
苏晚雪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自己贴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玉瓶,拔开塞子时发出“啵”的轻响,一股清淡的药草香立刻弥散开来,冲淡了洞内血腥气。她倒出仅有的两粒朱红色丹丸,不由分说地塞进林风嘴里。“含着,别咽。是清心润脉的。”她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和更多的心疼,“强行引导那么庞大的火焰之力,经脉怎么可能不受损?你以为你是铁打的不成?”
林风怔了怔,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喉咙滑下,胸腹间那股灼痛翻涌的感觉顿时减轻了不少。他看着苏晚雪近在咫尺的苍白脸庞,和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担忧,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涩声道:“晚雪,你这药……是最后一瓶了吧?”
“闭嘴,调息。”苏晚雪打断他,语气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强硬,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有些散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拂过。
这一切都被洞口的柳梦璃看在眼里。她看着苏晚雪指间那抹残留的殷红,看着林风顺从地闭上眼睛调息,看着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关怀……心里那点酸溜溜的感觉忽然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她扭回头,把下巴搁在冰凉的戟杆上,望着洞外茫茫的风雪,第一次觉得这雪洞冷得有点刺骨,连呼出的白气都带着孤零零的味道。
后半夜,林风替换下柳梦璃守夜。柳梦璃抱着戟,蜷缩在之前苏晚雪睡过的角落,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体温和香气,像是初春雪融后第一缕青草的味道。她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肩膀的伤和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搅和在一起,烦闷得很,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群妖兽打上一架。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靠近。是林风。他脱下了那件还算完好的道袍外衫,带着一身清寒的气息,轻轻地盖在了她身上。带着他体温的衣服隔绝了部分寒意,柳梦璃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动弹,依旧假装睡着,心里却嘀咕:这木头倒是会照顾人……
然后,她感觉到林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没有碰到她,却离得很近。一股温和的、带着淡淡金芒的热意缓缓笼罩过来,驱散了周遭的寒冷,像冬日里突然照进窗棂的暖阳。是那龙炎逆鳞的力量?他是在用这力量……给大家取暖?柳梦璃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林风背对着她,面向洞口,身形挺得笔直,左手掌心托着那枚逆鳞,微弱的金红色光晕以他为中心静静扩散,笼罩了她,也笼罩了不远处沉睡的苏晚雪。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衣摆偶尔无风自动。洞外的风雪声似乎都远了,只剩下这片小小的、人为撑起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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