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林晚秋的喊声带着哭腔。她看见刀疤脸在浪里挣扎了一下,突然往下沉,独眼里的光像要灭的灯。岸上的人都急疯了,北狄青年刚被拉上来,顾不上喘口气就要再跳下去,被陆承宇死死按住。
“用竹筏!”陆承宇指着岸边的羊皮筏子——那是北狄商队运货用的,充气后能浮在水面。兵卒们七手八脚往筏子上绑麻绳,陆承宇抓起筏子往水里推,自己跳上去就要划,却被林晚秋拦住。
“我去!”林晚秋解开药箱的背带,往腰间系麻绳,“你在岸上指挥,我水性比你好。”她小时候在淮安的运河边长大,捞过落水的渔网,知道怎么在水里保持平衡。
陆承宇还想说什么,却看见林晚秋已经跳上筏子,手里的竹篙往水里一点,筏子像支箭似的往刀疤脸沉下去的地方冲。水花溅在她脸上,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她死死盯着水面,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刀疤脸浮上来的瞬间。
“在那儿!”陆灵儿突然大喊,指着下游三丈远的地方。刀疤脸的单衣一角浮在水面,像片打湿的叶子。林晚秋赶紧调转筏子,竹篙在水里搅起漩涡,筏子“嗖”地冲过去,在刀疤脸再次下沉前,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刀疤脸的身子沉得像块石头,林晚秋用尽全力才把他拽上筏子。他呛了好几口水,嘴唇发紫,独眼里却还盯着岸边,像在确认茶农有没有被救上来。林晚秋往他嘴里灌了些姜盐茶,茶汤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混着河水,在筏子上积了小小的一滩。
“别乱动。”林晚秋用麻绳把他捆在自己身上,竹篙撑得又快又稳,“咱们回家。”
筏子靠岸时,北狄牧民和淮安兵卒一起涌上来,七手八脚把刀疤脸抬到岸边的毡毯上。老茶婆已经带着药箱赶来,往刀疤脸胸口抹着用盐卤和草药调的药膏,指尖的力度又轻又稳,像在安抚一头受伤的狼。
“断了两根肋骨。”老茶婆摸了摸刀疤脸的胸口,眉头皱得很紧,“得静养,不能再动了。”她往刀疤脸嘴里塞了颗盐晶,“含着,能止血,也能提神。”
刀疤脸含着盐晶,独眼里的光慢慢亮起来。他看着被救上来的茶农——那茶农正被北狄妇女裹在羊皮袄里,喝着热奶茶,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车斗里剩下的茶篓被搬到岸上,虽然沾了水,茶芽的清香却更浓了,混着岸边的桃花香,竟有种特别的味道。
那匹老骡也被拉上了岸,抖落一身的水,打了个响鼻,走到刀疤脸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像在道谢。刀疤脸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骡头,指尖的盐晶粉末蹭在骡毛上,留下淡淡的白痕。
“晚秋姐,茶农说要把剩下的茶都送给北狄牧民!”陆灵儿跑过来,手里捧着把湿茶芽,“他说要是没有刀疤脸大哥,他早就没命了,这点茶算啥,以后每年的新茶,都先给草原送!”
北狄牧民们听了,纷纷往茶农身边凑,有的递奶酒,有的送羊皮,还有个老牧民从怀里掏出个盐晶护身符,往茶农手里塞:“这是草原的圣物,能护着你以后平平安安,过啥桥都顺顺当当。”
林晚秋往河里看,临时木桥的残骸还在浪里漂,断板上的碱草垫被水泡得发胀,像团绿色的棉絮。陆承宇正指挥兵卒和牧民往水里扔石头,想把水流改得缓些,防止再有人落水。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漂在水面的茶芽像撒了把碎金,看着既伤感又温暖。
“得建座结实的石桥。”林晚秋往刀疤脸身边蹲了蹲,他已经睡着了,眉头却还皱着,像在梦里还在跟浪头较劲,“等你好了,咱们一起监工,用最好的石头,最结实的铁链,再掺上云狄井的盐晶,让这桥能站成百年老桥。”
刀疤脸像是听见了,含着盐晶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答应。老茶婆往他身上盖了层羊皮,叹了口气:“这桥啊,建起来是为了通,修起来是为了连,可最要紧的,是过桥的人心连着心。今天这事,比任何石桥都管用,把两边的人心都系得更紧了。”
傍晚的炊烟升起时,岸边的人们还没散去。北狄妇女帮着淮安媳妇晾晒湿茶芽,把茶枝铺在干净的毡毯上,用桃花枝翻动着,茶香混着羊毛的暖香,在风里漫得很远;兵卒们则和牧民一起收拾木桥的残骸,把还能用的木板和铁链堆在岸边,准备等建石桥时再用。
盐生和阿古拉蹲在河边,用树枝打捞漂在水面的茶芽,放进陶罐里。盐生的小手被水泡得发白,却依旧抓着树枝不肯放;阿古拉则把捞上来的茶芽往盐生手里塞,说:“这些茶能治病,给刀疤脸叔叔泡水喝,他很快就会好的。”
林晚秋看着两个孩子,突然想起老茶婆说的话——桥会断,路会毁,可人心要是连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的河,没有过不去的坎。今天这场水中的救援,像把盐晶撒进了水里,看似融化了,却让彼此的情谊更浓了,更韧了,像被盐水泡过的麻绳,怎么扯都不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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