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宇带着兵卒赶来时,货郎已经走出了云狄地界,往黑风寨的方向去了。跟踪的兵卒说,货郎在“救命桥”的桥洞下停了会儿,好像在等什么人,后来见没人,就把担底的柴捆扔进了桥洞,柴捆落水时,溅起的水花里混着铁锈色。
“柴捆里藏着人,”陆承宇往桥洞下看,浑浊的水里漂着几根麻绳,正是货郎担上的那种三股绳,“他们不止一个眼线,这货郎是把消息传给桥洞下的人了。”他让人把桥洞的水抽干,泥里果然埋着把短刀,刀柄缠着的布条上绣着个“风”字——黑风寨的标记。
老秀才听说了这事,把孩子们叫到学堂,沙盘里写了个大大的“防”字。“这字左边是‘阝’,像道墙,右边是‘方’,是规矩,”他用树枝划着笔画,“守住规矩,筑牢墙,坏人就进不来。你们记住,看见生面孔,别跟他说话,别接他的东西,这就是你们的墙。”
石头往“防”字上撒了把盐:“这样墙就硬了,像盐仓的石头,砸都砸不碎。”他把纸条上的“初三夜”记在心里,说要那天晚上去盐仓守着,用他晒的盐砸土匪的脑袋。
桥生没说话,只是往沙盘边钉了个小木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狼”字,旁边画了把叉。他把木牌插在“共暖堆”边,说要让狼看见,这里有火,有刀,还有不怕他们的人。
盐穗把那根绑着松针的竹管洗干净,往里面塞了把盐晶,说:“让他们抢去吧,抢回去才知道,云狄的盐是咸的,也是扎嘴的。”她把竹管挂在学堂的窗台上,风一吹,盐晶在里面撞出脆响,像串会说话的铃铛。
茶芽则把那片松针夹在《千字文》里,正好夹在“匪”字那页。他说要让松针记着土匪的样子,等开春采茶时,把它埋在茶苗根下,“让茶香把匪气熏走,再也长不出来。”
初三这天,云狄的日头格外毒,把盐仓的石板晒得发白,像块巨大的盐饼。刀疤脸让牧民们把盐仓的麻袋都搬到毡帐里,表面只留几个空袋,又在盐仓的梁上挂了十几个装满盐卤的瓦罐,罐口用棉线缠着,线头系在门框上,只要有人推门,瓦罐就会掉下来,把人浇成盐柱。
陆承宇带着兵卒藏在矿洞里,矿道深处的通风口被拓宽了,能看见盐仓的后门。他让兵卒们把拆下来的旧木支架堆在门口,支架上淋了松节油,只要点火,就能烧成道火墙,把土匪堵在里面。
孩子们也没闲着。石头和树根在“共暖堆”里埋了把火折子,上面盖着干茶枝,说等土匪来了就点燃,让烟火呛他们;桥生在“救命桥”的桥板下钉了几块尖木片,木片上抹了盐卤,说能扎穿土匪的鞋底;盐穗往每个毡帐的门帘上挂了串盐晶,只要有人碰,就会发出“叮叮”的响;茶芽则把那本夹着松针的《千字文》放在学堂的桌上,说要让土匪看看,字也能当刀子用。
黄昏时,货郎果然又出现了。他换了身粗布短打,货担里插着把镰刀,看似要去割草,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盐仓的空麻袋。他在“共暖堆”边蹲了会儿,假装烤火,手指在柴堆里划了个圈——黑风寨的暗号,意思是“里应外合,三更动手”。
刀疤脸在毡帐里看得清楚,独眼里的光像淬了盐卤的刀。他往盐生娘手里塞了把匕首,刀柄缠着羊毛线:“要是他敢动孩子们,就往他心窝子捅,别手软。”盐生娘把匕首藏在围裙里,麦饼的热气把刀柄焐得发烫,像块跳动的石头。
月亮爬上山头时,云狄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共暖堆”的火还燃着,松枝的清香在夜色里漫得很远,像根无形的绳,把所有藏着的眼睛都串在一起。林晚秋坐在学堂的油灯下,药箱里的银针排得整整齐齐,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比刀还利。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盐仓的后门突然“吱呀”响了声。货郎的身影像条蛇似的钻进来,手里举着短刀,脚步轻得像猫。他往空麻袋堆里摸,嘴里还哼着黑风寨的小调,哼到“抢盐抢粮抢婆娘”时,梁上的瓦罐突然“哗啦”掉下来,盐卤劈头盖脸浇了他一身,疼得他嗷嗷叫,像被扔进了滚油锅。
“抓活的!”刀疤脸的吼声从毡帐里炸出来,牧民们举着扁担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扁担上都缠着浸过盐水的麻绳,抽在人身上,又疼又痒,像被无数只蚂蚁啃。货郎想往桥洞跑,刚上“救命桥”就惨叫一声,鞋底被尖木片扎穿,血混着盐卤渗出来,在石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
矿洞里的兵卒们冲出来时,货郎已经被捆成了粽子,嘴里塞着茶籽壳,呜呜的叫声里混着茶香。陆承宇往他脸上踹了一脚,军靴上的盐粒蹭进他的伤口,疼得他浑身抽搐:“说!黑风寨还有多少眼线在附近?”
货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却死死咬着茶籽壳不肯松口。茶芽突然跑过来,把那本《千字文》往他眼前晃,“匪”字那页的松针正好扎在他的鼻尖上:“俺们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们的窝在哪儿。这字认识吗?匪,就是迟早要被吊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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