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栓柱每天都往鹰嘴崖底跑,天不亮就出发,背着药篓,提着铜罐,里面装着要换的草药种子。灵泉的水果然神奇,浇过的薄荷嚼起来凉得人直咂舌,三七的根长得又粗又壮,断面的汁红得像血,连最娇贵的何首乌,藤蔓都比以前长了半尺,缠着茶树干,像在撒娇。
一日清晨,栓柱正在给薄荷浇水,突然发现泉边的石缝里冒出株从没见过的草,叶片像只小手,托着颗红色的浆果,晶莹剔透,像颗小血珠。他赶紧掏出外婆的图,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外婆说过,灵泉边会长“异草”,有的能救命,有的能索命。
“这是‘血珠草’,”林晚秋提着药篮赶来,看到那草时眼睛都亮了,“你外婆的药经最后一页画过,说能治‘打摆子’,比奎宁还灵,只是百年难遇,没想到真让你碰上了!”她往草边的泥土里插了根茶枝,“别碰它,得等浆果熟透了才能采,就像等茶苗结果,急不得。”
消息传到矿洞,挖盐的牧民都来看稀奇,有个老牧民说,他年轻时在黑风寨见过这草,匪首用它治过手下的“打摆子”,只是用法不对,把根也挖了,结果草死了,人也没救活。“还是云狄的水土好,”老牧民往灵泉里看,“草也认善地,知道在这儿能派上正经用场。”
栓柱每天都来看血珠草,给它周围的泥土松松劲,又不敢浇灵泉水,怕像荨麻那样起冲突。他往草边放了块盐晶,晶块在阳光下闪,像给草站岗的兵。“你得好好长,”他对着草说,“矿洞有好几个娃都在打摆子,等着你救命呢,就像俺爹说的,有用的东西,得活出用处来。”
老秀才把血珠草画在盐晶板上,教孩子们认。“这草的‘血’字,不是说它凶,是说它热心,”他往孩子们手里分画着草的盐片,“就像咱们云狄的人,看着普通,却能在别人难时伸出手,这才是真的‘血’气。”
半个月后,血珠草的浆果终于熟透了,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栓柱用银簪子小心翼翼地把浆果摘下来,放进铜罐里,罐底的盐晶把浆果衬得更亮,像颗跳动的小心脏。“得用灵泉水泡三天,”林晚秋往罐里倒了点泉水,“再加三钱薄荷,去去它的燥性,就像给烈马套缰绳,得有点约束。”
泡好的药液是深红色的,像掺了血的酒。栓柱往打摆子的孩子嘴里喂,一勺下去,孩子打冷战的身子渐渐稳了,额头的汗也收了,眼睛慢慢睁开,看着栓柱手里的铜罐,说:“这里面……像有太阳。”
孩子们一个个好起来,脸上的黄气退了,又能在晒盐场跑着玩了,笑声比以前更响,像挂在檐下的铜铃。盐穗往铜罐里插了束薄荷,说要给草“记功”,桥生则用红布条把罐口缠了缠,像给它戴了朵大红花。
“这罐成了云狄的宝贝了,”刀疤脸往罐里瞅,“比俺那杆老烟枪管用,它能救命,俺这只能呛人。”他往栓柱手里塞了个新做的药篓,篓底编着个“灵”字,“以后采药用这个,沾点灵泉的气,草药长得更旺。”
栓柱把铜罐放进学堂的柜子里,旁边摆着外婆的药经和陆承宇给的兵符,三样东西挨在一起,药香混着铜锈味和木头的凉,像个安稳的家。他往柜子上了锁,钥匙串在根茶枝上,茶枝上系着红布条,和矿洞石柜的钥匙一样,只是这把,由孩子们轮流管,谁先认出一种新草药,谁就管一天。
入秋时,鹰嘴崖底的药圃已经成了片小药林,灵泉的水顺着新修的渠,把二十多种草药养得郁郁葱葱,连最难活的血珠草,都在石缝里发了新芽。栓柱在泉边搭了个小棚,棚顶铺着缴获的绸缎,风一吹,绸缎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像给灵泉盖了床花被。
“该采秋药了,”林晚秋往药篓里装了把新竹刀,“你外婆说,秋药的性最稳,像成熟的汉子,能扛事。”她往栓柱的后腰看,护腰上的“勇”字被泉水泡得有点褪色,却更结实了,“这次让孩子们跟着,也学学怎么采,以后他们就是药圃的新主人。”
孩子们背着小药篓,排着队往鹰嘴崖底去,盐穗的篓里装着铜罐,桥生的篓里放着竹刀,石头的篓里塞着外婆的图,一个个像群小药童。栓柱走在最前面,手里的茶枝拐杖在石上点出“笃笃”的响,像在敲一首古老的歌谣。
灵泉的水在秋日里更清了,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像铺了层白珍珠。孩子们按图上的标记采草药,盐穗采薄荷时专挑带露水的,说这样凉性足;桥生挖三七时小心翼翼地护着根,说不能像上次那样弄断了;石头则守着血珠草,不让任何人碰,说要等它再结果。
栓柱蹲在泉边,看着孩子们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外婆药经最后一页的话:“药者,要也,人之所要,草之所予,往复循环,生生不息。”他往泉里扔了块盐晶,晶块沉到水底,映着孩子们的笑脸,像个甜甜的梦。
回到云狄时,晒盐场的石板上晒满了秋药,薄荷绿,紫苏紫,三七红……五颜六色的,像块花毯子。老秀才往药堆旁摆了张桌子,教孩子们写药名,石板上的“薄荷”“紫苏”“血珠草”……字歪歪扭扭的,却带着股认真劲,像药圃里努力生长的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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