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渡的晨雾还没散,周船工的篙杆就戳破了江面的平静。陆承宇蹲在镇外的田埂上,手里攥着颗“江南香”稻种,指尖蹭着饱满的谷粒——农技师傅说,再过三天就是浸种的好时候,得赶在雨季来前把稻种泡好,像在云狄时赶在旱季前晒足盐,晚一步就误了时节。
“陆哥!渡口来了艘大船!”栓柱踩着露水跑过来,竹篮里的陶碗晃得叮当响,“船帆是枣红色的,看着就气派,不像咱这边的渡船,倒像南边来的商队船!”
陆承宇站起身,往渡口的方向看,果然见艘大船正往岸边靠,船身比周船工的渡船宽三倍,船头上站着个穿绸缎的汉子,手里摇着把折扇,不像干活的船工,倒像个掌柜的。他心里犯了嘀咕——江南渡平时只有小渡船往来,这么大的船还是头回见,怕不是来做买卖的,可这乱世里,大商船要么带粮带盐,要么藏着别的心思,像云狄时来的黑风寨,表面是买盐,实则是抢。
“去叫刀疤和马帮的弟兄们过来,别走远,”陆承宇把稻种塞进兜里,“再让晚秋把粮袋往山洞里挪挪,像上次防溃兵那样,小心点总没错。”
等他走到渡口,大船已经靠稳了。穿绸缎的汉子跳上岸,身后跟着两个挎刀的护卫,鞋面沾了泥也不在意,径直往陆承宇这边走,折扇“啪”地打开,扇面上画着江南水乡,倒有几分雅致。
“这位可是江南渡的陆当家?”汉子声音带着点南方口音,笑的时候眼角堆着褶,却没什么暖意,“在下是‘顺昌号’的掌柜,姓黄,从南边来,想跟陆当家借个渡口,停几天船。”
陆承宇往船上看,船舷上写着“顺昌号”三个黑漆大字,船舱口遮着油布,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只隐约闻见股草药味。他往黄掌柜身边挪了挪,声音沉了些:“黄掌柜要停几天?船上装的啥?俺们江南渡是小地方,怕容不下这么大的船。”
黄掌柜笑了笑,把折扇收起来:“陆当家放心,就停五天,等南边的货船过来汇合。船上装的是草药,要运去北边,救急的,”他话锋一转,往护卫手里递了个钱袋,“这点银子,算给陆当家的茶水钱,借渡口用用,像在镇上住客栈,总得给房钱不是?”
陆承宇没接钱袋——他不是图银子,只是这黄掌柜说话太滑,像在云狄时遇到的盐贩子,嘴里没句实诚话。周船工撑着船过来,往陆承宇身边凑,声音压得低:“陆当家,这顺昌号俺听过,在南边专走水路,听说心黑得很,去年在下游收过天价船费,不给钱就扣人扣货,像劫道的,只是比劫道的会装样子。”
黄掌柜耳朵尖,听见了周船工的话,脸色沉了沉,却又很快笑起来:“周老哥这话就难听了,做生意嘛,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哪有什么‘天价’?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像陆当家种稻子,收多少粮,还得看天看地看力气不是?”
正说着,就见江面上飘来三艘小船,船头上坐着些流民,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扛着包袱,往江南渡这边划,像抓住救命稻草的鸭子,拼了命往岸边靠。黄掌柜看见小船,眼睛亮了亮,往护卫递了个眼色,护卫立刻往小船那边走。
“陆当家,俺们是从北边逃来的,想过江往南边去,”为首的流民看见陆承宇,赶紧跪下磕头,“听说江南渡有渡船,求陆当家行行好,带俺们过江,俺们有银子,多少都给!”
陆承宇刚想说话,黄掌柜就抢了先:“这位兄弟,江南渡的渡船小,载不了这么多人,俺们顺昌号的船大,能载你们,”他晃了晃折扇,“只是俺们的船费贵点,一人一两银子,孩子半价,要是想走,现在就能上船,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流民们脸色都白了——一两银子能买半袋米,够一家人吃半个月,这船费简直是抢钱!为首的流民咬了咬牙:“黄掌柜,能不能便宜点?俺们都是逃荒的,没那么多银子……”
“便宜?”黄掌柜冷笑一声,“这乱世里,能活着过江就不错了,还想便宜?俺的船要雇人,要修船,要防劫匪,这些不要钱?”他往护卫指,“不想给就别挡道,别耽误俺们做生意!”
陆承宇攥紧了拳头——这哪里是做生意,分明是趁火打劫,像狼骑抢云狄的盐那样,专挑软的捏。他往流民身边走,把人扶起来:“你们别慌,江南渡有渡船,虽然小,分几趟也能把你们载过江,船费俺们不收,像在云狄时接济流民那样,都是逃难的,该互相帮衬。”
黄掌柜脸色彻底沉了:“陆当家,你这是跟俺抢生意?”他往船上喊,“再下来几个弟兄,把船守住,别让闲杂人等靠近!”
十几个汉子从船上跳下来,都挎着刀,把渡口围了起来。周船工气得脸通红,篙杆往地上戳:“黄掌柜,你这是要干啥?江南渡是俺们的地盘,你敢在这儿撒野?”
“地盘?”黄掌柜嗤笑一声,“这年头,谁有本事谁就有地盘,俺顺昌号的船大,人多,这江南渡的渡口,俺想借,就得借!”他往陆承宇身边凑,“陆当家,要么你别管这闲事,要么俺们就硬碰硬,看看谁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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