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钱伯力这句话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话语里带着岁月的感慨,李玄的心头猛地一跳。
他单膝跪在轮椅旁,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钱爷爷。这位老人在整个海外华人世界中地位尊崇,权势滔天。他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闭目养神、气息微弱的祖父,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曾祖父,李嘉泽。
这个名字,贯穿了他的整个成长过程。
在他过去二十七年的人生认知里,曾祖父是一位传奇英雄,几近完美。他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者,在东国那个最黑暗的时刻,凭着一股孤勇,散尽了李家几代积累的财富,投身于那场救亡图存的血色洪流中。
他也是一位慷慨的慈善家,在海外建立了无数慈善基金,庇护了千千万万流离失所的同胞。
但这些认知,多来自家族内部的零星讲述,听上去更像被美化过的故事。这些讲述构筑了一个宏大的形象,却又模糊遥远,让人感觉不真实。
至于曾祖父投身抗战前,在欧罗巴和丑国那段被外界公认为纨绔少爷的游学经历,家族中更是讳莫如深,无人主动提及,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仿佛那是一段需要被遗忘的过去。
可现在,听钱爷爷这沉重的口气,似乎那段被所有人,包括东国官方历史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游学生涯,才是隐藏着最大秘密的关键?
“钱爷爷,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李玄调整姿势,让自己蹲得更稳。他抬起头,用谦逊的语气说道。他预感到,自己即将听到的,可能会彻底颠覆过去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钱伯力浑浊的眼中,浮现出追忆的神色,显得有些复杂。
他的思绪仿佛穿透了近百年的时光壁垒,回到那个风雨飘摇的动荡年代。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巴黎的街头,那时他还是个华人孤儿,衣衫褴褛,随时都可能饿死或病死。而那个年轻少爷穿着昂贵的白色西装,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就是在那时向他伸出了手。
那一刻,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玄少爷,您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老主人当年在欧罗巴和丑国游学,真的只是在赛马、跳舞、追逐那些贵族小姐,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吗?”
钱伯力的嘴角缓缓勾起,笑容里充满了崇敬,也带着些许自嘲。
“世人都被他那副东国凯子少爷的表象给骗了。包括当年的我,也曾一度以为少爷只是个心善的普通富家子弟。”
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感慨,“要知道,在那个时代,当所有人都还沉浸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虚假的繁荣泡沫中时,当我们的母国还在军阀混战的泥潭里挣扎时,年仅二十岁的老主人,就已经拥有了那个时代无人能及的战略眼光。”
“他看到了这场繁荣背后的危机,他预见到了第二次全球性战争的必然到来,也看到了我们那个积贫积弱的母国,在未来必将面临的亡国灭种之灾。”
李玄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这些话,他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靠一个人的财富,哪怕富可敌国,也无法改变一个四万万同胞国家的命运。个人的力量在历史的洪流面前,太过渺小。”钱伯力的声音变得低沉,“所以,从他踏上海外土地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做一件大事。”
“什么事?”李玄的心悬了起来,忍不住追问道。
“他在种树。”钱伯力的声音压得极低,吐出的每个字都很有分量。
“种树?”李玄的眉头紧紧皱起,这个比喻让他更加困惑。
“对,种树。”钱伯力重重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此刻闪烁出炽热的光芒。
“他以自己为中心,用他的个人魅力、庞大财富以及对未来世界格局的判断力为土壤和养分,开始在全世界的范围内,编织一张能笼罩一切的无形之网。”
“他初始资金,在大萧条之前成功做空,将财富翻了数十倍。
而后,他用这笔钱,在欧罗巴结交当时还未崭露头角的年轻政客,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支持,换取他们一生的友谊。他扶持那些有才华但缺乏资本的年轻商人,让他们在未来成为横跨全球的商业巨头。
他匿名资助那些因出身贫寒或观点超前而备受排挤的科学家,让他们能够继续那些足以改变世界的研究。他还收留了成千上万像我这样流落街头的孤儿,将我们培养成律师、医生、学者、军人......”
钱伯力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他将自己的善意与资源,不动声色地撒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静待它们生根、发芽、成长为参天大树。”
“所有这些受到他恩惠、被他改变命运的人,无论是未来的国家员首,还是普通的街头混混,最终都将成为他手中最忠诚的一步棋,成为那张巨网上可以随时唤醒的节点。”
“这张网由无数社会精英、金融财团、科技巨擘组成,遍布全球,无形无质。它是一个基于庞大利益和情感的共同体,老主人为它取了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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