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熹微晨光,如同吝啬的画家,透过屋顶巨大的破洞和窗棂的缺口,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投下几块斑驳的光斑。光线中,无数微尘如同获得了生命,疯狂地舞动。
沈清徽是在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中醒来的。她蜷缩在角落里用干燥杂草勉强铺就的“床铺”上,身上盖着那件仅有的灰色布衣。夜晚山间的冷风毫无阻碍地穿过墙壁的裂缝和屋顶的破洞,带走她身体本就稀薄的热量。额角的伤口在低温下隐隐作痛,喉咙干得发紧。
她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环顾四周,这间猎户小屋在白日的天光下,更显其破败与荒凉。蛛网如同灰色的幔帐,悬挂在屋角的每一个角落。墙壁上泥土剥落,露出里面掺杂的草茎,数道裂缝清晰可见,最宽处甚至能伸进一个孩童的拳头。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地,潮湿而冰冷。
然而,沈清徽的眼中没有半分沮丧或绝望。那双昨夜还盛满了柔弱与泪水的眸子,此刻清澈、冷静,如同雪后初霁的深潭,倒映着这满室的破败,却不起丝毫波澜。
她站起身,开始以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般的目光,仔细地评估这间即将成为她“根据地”的陋室。
主体是土坯搭建,框架是粗大的原木,虽然年代久远,但主要承重结构看起来还算稳固,没有明显倾斜或腐朽的迹象。这是好消息,意味着屋子不会轻易倒塌。
屋顶被茅草覆盖,但大面积塌陷、朽烂,漏雨是必然。这是当前最急需解决的问题之一。
墙壁透风严重,保暖性几乎为零。需要填补裂缝,内外可能都需要进行一些加固和泥浆抹面。
门是破木板钉的,形同虚设。窗户只剩空洞。安全和隐私都无从谈起。
只有单独一间,约莫十平米见方。低矮,压抑,但对于孤身一人的她而言,暂时够用。
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走到外面。院子用乱石粗略圈出,范围却不小,足有半分地之多,只是如今长满了枯黄的杂草。院子一侧还有一口用石板半盖着、早已干涸的废井,旁边散落着一个破烂的木桶。
位置僻静,远离村中其他住户,最近的邻居也在百步开外。背后就是连绵的、植被茂密的后山。
“屋顶漏雨,墙壁透风,但结构尚可,院子宽敞,位置僻静,利于保密。” 沈清徽在心中冷静地下了结论。与她前世居住的重重宫阙、雕梁画栋相比,此地无异于猪圈狗窝。但这极致的反差,并未在她心中激起任何不甘或怨怼。
对她而言,宫殿是华美的囚笼,而这里,虽是陋室,却是她凭借自身意志和手段挣来的、完全属于她的自由之地。随遇而安,并非认命,而是审时度势后,在最不利的环境中,寻找并利用一切有利因素的最高级生存智慧。
她深吸了一口清晨清冷的空气,开始规划今日的优先级。
首先是找到水源,没有水,一切休提。
其次要进行初步清扫,创造一个最基本的、不至于生病的居住环境。
最后要获取一些必备的生存物资。
她摸了摸怀中那二两多的银子,眉头微蹙。这点钱,必须用在刀刃上。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院外的小径上,传来了脚步声和人语声。
“招娣丫头?招娣丫头在吗?” 是王婆子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
沈清徽眼神瞬间切换,那抹锐利的审视迅速被一层带着怯意和疲惫的柔弱所取代。她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应了一声:“在的,王婆婆。” 声音带着刚醒不久的沙哑。
只见王婆子挎着个小篮子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面色黝黑、神情有些拘谨的妇人,沈清徽认得,这是住在村中段的张寡妇,为人老实勤快,平日里与王婆子走得颇近。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起这么早?这地方……昨晚睡得可还安稳?” 王婆子一进院子,就皱起了眉头,四处打量,嘴里啧啧有声,“这破风漏气的,晚上得多冷啊!瞧你这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
沈清徽低下头,小声道:“还……还好,谢谢婆婆关心。”
王婆子将手中的篮子递过来,里面是几个还带着温热的杂粮馍馍和一小罐咸菜。“喏,想着你这里肯定啥也没有,给你带了点吃的。先将就着填填肚子。”
沈清徽脸上立刻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双手接过篮子,眼圈微红:“婆婆……这……这怎么好意思……招娣已经麻烦您很多了……”
“哎呀,跟我还客气啥!” 王婆子摆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但眼神里却带着受用。她拉过身后的张寡妇,介绍道:“这是你张婶子,人实在,手脚也麻利。我寻思着你一个人,这屋子破败成这样,总得收拾收拾,一个人哪忙得过来?就叫了你张婶子来搭把手。”
张寡妇有些腼腆地冲沈清徽笑了笑,低声道:“招娣丫头,有啥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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