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那股“恋爱风”,像春天的柳絮,粘在身上,挠得人心痒痒的,想拍掉,又总有些细小的绒毛钻进鼻孔里,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我跟小燕燕谈过之后,她表面上收敛了些,把王大军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纸条都扔了,放学也尽量跟我们一块走,躲着那个“小树林”。但我知道,她心里那点被勾起来的小火苗,没那么容易彻底熄灭。有时候,看到别班有男生跟她打招呼,她还是会下意识地理理头发,脸微微发红。这种变化,像细雨渗进泥土里,看不见,但能感觉到。
这股风,吹遍了学校,自然也吹到了寨子里。而且,在寨子这个更封闭、更讲究“男女大防”的地方,刮起来的风,带着更浓的土腥味和更刺耳的闲言碎语。
最惹眼的,就是堂哥唐小江了。
唐小江是奶奶家隔壁邻居唐祖金和小金花的儿子。论起来,是我堂哥,但从小到大,我们几乎没啥来往,甚至可以说,有点“仇”。他妈小金花,是个出了名的泼妇,高个子,颧骨高,三角眼,看人总带着一股刻薄相。以前我还在老唐家受苦的时候,每次路过她家门口,只要被她看见,她保准会朝地上“呸”地吐口唾沫,然后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哼!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丫头,还有脸出来晃荡!看着就晦气!”那时候我小,只能低着头,攥紧拳头,快步走开,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跟我奶奶邱桂英也是死对头,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能站在门口对骂半天,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蹦。
可就是这样一个泼妇,却生了个跟她和她男人唐祖金完全不像的儿子。唐祖金又矮又矬,黑瘦干瘪,整天耷拉着脑袋,一副窝囊相。小金花尖酸刻薄,长相也带着凶相。可唐小江,却像基因突变了一样,个子高高瘦瘦,皮肤白白净净,眉眼清秀,鼻梁挺直,笑起来嘴角还有个小括号,确实长得精神,甚至可以说……很帅气。
以前在寨子里小学,唐小江就挺招女生注意,但那时大家都小,也就是偷偷多看两眼。现在上了初中,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他这“寨草”的名声就更响了。很多外寨的、甚至乡里其他地方的女生,都知道大平寨子有个叫唐小江的,长得帅。
变化就是从最近开始的。以前周末,唐小江要么在家帮他那个窝囊爹干点杂活,要么就跟寨子里几个半大小子瞎混。可最近这几个周末,他像是变了个人。星期六下午或者星期天,他经常带着一帮同学回家!有男有女,但女的明显多!那些女同学,穿着时兴的衬衫、裙子,叽叽喳喳的,像一群花蝴蝶。男同学则嘻嘻哈哈,勾肩搭背。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帮外寨来的学生娃,到了唐小江家,不是光坐着聊天吃喝,而是……真的下地干活!唐小江家也有几块山地,种着玉米红薯。这帮学生,就在唐小江的指挥下,挽起裤腿,拿起锄头,帮他家薅草、施肥!动作熟练,薅草快,施肥也准,毕竟都是农村孩子,干活利索,但那股子热闹劲儿,把半个寨子都惊动了。
唐小江呢?他像个大将军似的,在地头走来走去,时不时指点一下这个,跟那个说笑两句。那些女同学围着他转,这个递水,那个擦汗(虽然根本没汗),他左拥右抱,谈笑风生,神气活现!他爹唐祖金蹲在田埂上,闷头抽烟,看着那群“免费劳力”,脸上是既高兴又有点不知所措的复杂表情。他妈小金花,则忙前忙后,端茶倒水,脸上笑开了花,颧骨显得更高了,声音也比平时尖利了几分,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哎呀!同学们辛苦啦!快歇歇!喝口水!我们家小江啊,就是人缘好!同学都愿意来帮忙!”
寨子里那些长舌妇们,可算找到了新话题。井边、树下,三五成群,交头接耳,唾沫横飞:
“瞧见没?唐祖金家小子,可真行!领回来一堆女学生,白给干活!”
“啧啧,长得俊就是吃香啊!这么多姑娘上赶着倒贴!”
“可不是嘛!他家祖坟冒青烟了,生出这么个招蜂引蝶的儿子!以后说媳妇不用愁喽!随便挑!”
“有啥好的?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招一堆女的回家,像什么样子!”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有本事!你儿子想招,还招不来呢!”
这些风言风语,像夏天的苍蝇,“嗡嗡”地传进我们耳朵里。心萍姑有一次撇嘴说:“哼!显摆什么呀!不就是仗着张脸吗?那些女的也是,没出息!上赶着给人当免费劳力!”
小燕燕听着,眼神里有点羡慕,又有点不以为然。
而我,心里却经历了一场自己都没预料到的风暴。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和小九小娴从自家地里干活回来,扛着锄头,满身泥土汗水,正好碰见唐小江送他那帮同学出寨子。他穿着件白衬衫(虽然领子有点脏),蓝裤子,洗得发白的球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一群穿着同样体面的同学中间,谈笑风生,确实鹤立鸡群,阳光洒在他带笑的侧脸上,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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