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也不想一回天京就和这番僧直接冲突,因此收回神识,转而循着隐约传来的诵经之声前行。
他脚步轻缓,踏在青石板路上竟不发出半点声响,身形如一抹淡烟,轻轻转过金碧辉煌的天王殿,却不去寺院正中的大雄宝殿,而是转去了西厢的伽蓝殿。
离着伽蓝殿尚有一段距离,路宁便见着这座殿门户大开,香烛摇曳,烟气缭绕。
善见和尚一袭白衣、隽秀无双,端坐佛前蒲团之上,先前与路宁一路同行的大群百姓此时正拜伏在他面前,如同跪拜真正的佛祖一般。
此时善见宝相庄严,身上遍布光明之焰,看去比真正的神佛也毫不逊色,口中经文宛如世尊说法、大道纶音。
“观尔众生、溺爱欲海、妻孥为枷、金银作镣、累劫迷障,焉知世尊现无量法相?舍俗家如弃敝履、献资财若焚孽薪、断亲缘即破怨贼、焚典籍方启真智。”
“唯拜吾师莲座,得免刀兵劫、可避末法灾,皈依佛门,乘金舟渡业海,若疑此谛、永堕阿鼻,故当顶礼膜拜昆伽真佛、诵“无量世尊”佛号!”
众百姓本已如痴如醉,再经善见用幻术和经文法力蛊惑,愈发癫狂无比。
至于这些似是而非的经文,更是被信众们用各自的想法曲解,有人解下腰间钱袋,双手高举过头,仿佛供佛,眼中满是虔诚,有人褪去身上华服,赤着上身,口中念念有词,更有甚者,抱着啼哭的稚子一同疯狂叩首,额头满是鲜血也不停歇,整个伽蓝殿中,几成疯魔之境。
路宁见状,心中登时大怒,这等以己身为佛的举动,岂止非是佛门正道,根本就是与劫王教这等邪教一般,沦落到了最下乘的龌龊境界。
他性子一贯直率纯净,最是见不得这等自私自利、蛊惑众生之举,虽然相隔老远,还是按捺不住,当即运起狮子吼的神通,猛然张口喷出了一个“吽”字。
这一声吼乃是佛门正宗神通,直指人心,破除痴暗,令外道邪魔心生怖畏,如小兽闻狮吼而慑伏,众生闻声,当以自身佛性破除外法迷幛,故此狮子啸叫,声如洪钟大吕,又似晴天霹雳,顿时震得整座伽蓝殿嗡嗡作响。
殿中百姓无不猛然一怔,先前那些迷乱癫狂的举动全都停了下来,仿佛被这天雷也似的一声大喝震慑住了一般。
而原本高坐蒲团,周身放出道道“佛光”的善见,则是面露痛苦之色,“哎呀”一声跌倒在地,掩面痛呼不已,手指缝中竟然渗出丝丝鲜血。
原来这和尚虽然也有些佛法修为护身,却哪里当得路宁盛怒之下,以回向心的佛门修为运转妙藏真如虚空莲台法,将一道正宗无比的佛门神通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一声狮子吼对于其他百姓,只不过是一声震慑心灵的巨响罢了,但对于善见这等走上邪路的僧人,却无异于当头棒喝、直指其本性真如,故此一下便将善见震慑得七窍流血,不但幻术邪法被破,连昆伽番僧暗中在他身上所下的手段也被一下震得碎裂开来。
此时的善见神识大受冲击,佛性散乱、头晕目眩,摔倒在地连连呼痛,脑海之中已然乱作一团,一时之间非但不知身在何处,所遇何事,甚至连自己是谁、什么是我,都完全分辨不清了。
路宁一声狮子吼震倒了善见,震住了百姓,却并未就此收手,而是继续踏步向前,开声吐气,朗声言道:“善见!佛门广开方便之门,向来慈悲为怀,以期普度众生,岂容你在此妖言惑众!”
他声音清越,字字清晰,传入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昔年空宗万丈禅师,年逾古稀,仍“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每日与弟子一同耕作劳作,以自食其力为修行根本。禅师留有佛偈曰:搬柴运水,无非妙道;行住坐卧,皆在道场。可见这等高僧,亦不曾轻视劳作俗务,将其视作修行。”
“又闻西方法宗有一位法住智尊者,具无量智慧,被称为“解空第一”,有罗汉修为,金身不坏,然仍持钵乞食,于人间万丈红尘之中修行,体悟众生疾苦。”
说到这儿,路宁忍不住厉言厉色,戟指对善见道:“善见!你先学空宗,再学法宗,却怎敢如此胡解经文,引诱众生?”
“佛法修行,首在调伏自心,红尘为道场,俗务作菩提,历境炼性方显功夫,利他即自利,度人实度己,广行善业以积般若资粮。”
“你却教人抛家弃业,断亲灭智,一味求佛保佑,拜佛完愿,与佛门真谛之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之道背道而驰,如此行径,何谈解脱?”
“昆伽就是如此教你的?不过是伪佛、伪经罢了!”
善见闻言,仿佛遭了雷殛一般,浑身颤抖不已,面色越发凄苦迷茫。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眼中偶尔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痛苦与浑噩所取代。
正当此时,忽有一僧从殿后转出,正是戒得和尚。
此家伙远远听得路宁之言,只气得怒目圆睁,脖颈青筋暴起,大喝一声道:“大胆竖子,安敢在此胡言!吾师之法,高深莫测,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领会,今日定要让你知晓亵渎佛法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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