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吞噬了血战平原最后一丝光亮,只余下远方敌营零星的火把,如同地狱入口摇曳的鬼眼。寒风卷过焦土,带来刺骨的冷意和未曾散尽的血腥。赵铁山带领的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约莫三十余人,借着微弱的天光,沉默地在崎岖不平、遍布尸骸的路上行进着。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以及兵器偶尔碰撞甲胄的轻响。失败与死亡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每个人的脖子上,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溃兵们脸上混杂着疲惫、恐惧与麻木,眼神游离,仿佛灵魂已经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片厮杀的战场上。
凌霜牵着阿信冰凉而僵硬的手,走在队伍的中段。少年依旧沉默,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凌霜牵引,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怀里的布老虎被攥得变了形,脏污不堪,却是他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结。
赵铁山走在最前面,背影如山,偶尔回头扫视队伍,刀疤脸在阴影中更显狰狞,目光尤其在凌霜和阿信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与未曾消散的疑虑。他指派了两个看起来相对沉稳的老兵断后,自己则像头警觉的头狼,时刻感知着黑暗中的危险。
凌霜一边行走,一边默默运转内力抵御寒意,同时将“规则洞察”能力微微开启,感知着周围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的负面能量——恐惧、愤怒、绝望、不甘——比白天更加浓郁活跃,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刷着人的心智。寻常士兵或许只是感到压抑心烦,但凌霜能“看”到,这些能量正在缓慢汇聚,形成一些模糊、扭曲的轮廓,潜伏在阴影与尸堆之中。
这是战场怨念的雏形。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相对稀疏的枯木林。赵铁山抬手示意队伍暂停,派出两个斥候前去探查。
等待的时间里,疲惫的士兵们纷纷席地而坐,掏出干硬的面饼或肉干,就着皮囊里所剩无几的清水,默默吞咽。没有人生火,火光在夜间是致命的靶子。
凌霜也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树根坐下,将一块系统空间内存放的、口感好得多的压缩干粮掰成小块,递给阿信。少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虚无。
“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走路。”凌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将干粮塞进他手里。
阿信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吃,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干粮块和怀里的布老虎。
旁边一个脸上带着稚气、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兵,看着阿信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对同伴说:“这娃儿……怕不是吓傻了罢?真可怜……”
他的同伴,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啐了一口唾沫,闷声道:“这世道,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能活下来就是造化!我看那女娃子也不简单,手底下有功夫,刚才抓箭那下子,利索!”
他们的议论声虽小,但在寂静的夜里依旧清晰。凌霜恍若未闻,只是留意到赵铁山也朝这边瞥了一眼,眼神深邃。
就在这时,前去探查的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百……百夫长!前面……前面林子里有情况!”
“慌什么!说清楚!”赵铁山低喝道。
“是……是死人……好多死人!但不是刚死的……像是……像是埋了又爬出来的!”斥候语无伦次,“他们……他们在动!在往一个地方聚!”
众人闻言,顿时一阵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埋了又爬出来的死人?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战争的认知!
赵铁山脸色一沉,握紧了刀柄:“带路!其他人戒备,跟上!”
队伍再次移动,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穿过枯木林,眼前是一片林间空地。借着透过稀疏枝桠的惨淡月光,众人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空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十具尸体,穿着双方军队的服饰,显然是不久前一场遭遇战的牺牲者。然而,此刻这些尸体,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蠕动着!
它们并非完整的爬起,而是部分残破的躯体在无形的力量牵引下,向着空地中央一块半人高的、布满苔藓的黑色巨石拖曳、汇聚!断手抓着泥土向前爬行,无头的躯干摇晃着站立又倒下,甚至有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嘴巴一张一合,滚动着靠近巨石!
没有嘶吼,没有嚎叫,只有尸体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以及骨骼错位的“咔哒”声,在死寂的林中显得格外刺耳。一股浓烈的尸臭和更深沉的、冰冷的恶意弥漫开来。
“妖……妖怪啊!”几个胆小的士兵吓得腿软,几乎要转身逃跑。
赵铁山也是头皮发麻,但他强自镇定,厉声喝道:“稳住!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弓箭手!对准那块石头,放箭!”
几名弓箭手颤抖着搭箭拉弓,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向黑色巨石。箭矢撞在石头上,发出“叮当”的响声,迸溅出几点火星,却毫无作用。尸体的汇聚依旧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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