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寰宫内寂静得可怕。
雪沉璧望着凤昭阳那失了魂般的侧影,心痛如绞。他再也忍不住,轻轻走上前,在她身边缓缓蹲下,试图与她平视。
“昭阳……”他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额角那刺目的淤青,指尖却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因她毫无反应的漠然而停住。
他收回手,转而用更轻柔的声音哄劝,如同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别这样坐着,当心着凉。我让人点灯好不好?或者……你想吃点什么?我亲自去给你做,就像以前一样,做你最喜欢的雪梨羹,好吗?”
他絮絮地说着,搜肠刮肚地想找出能让她开心起来的话题,哪怕只是微小的波动也好。他提起他们刚大婚时,她偷偷带他出宫去看花灯,结果被太上凤君训斥的趣事;提起他第一次笨拙地尝试给她画眉,却画成了粗粗的两条,她却不愿洗掉就这样顶着两道粗眉上朝……
他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眶先红了。因为他发现无论他说什么,眼前的这个人都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没有任何回应。
终于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她的身体僵硬而冰凉,没有丝毫暖意,更没有像往常那样依赖地靠过来。
雪沉璧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将脸颊贴在她散落的发丝间,声音哽咽。
“昭阳,你看看我……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别这样……你别不理我。你打我骂我都好,别这样不说话……我求你了……”
他抱着她,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易碎品。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温暖她,想要驱散她周身的寒意。想要唤回那个会对他笑、对他怒、神采飞扬的凤昭阳。
可是,没有用。
怀中的身躯依旧冰冷僵硬,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忏悔、所有的爱语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这片死寂的沉默,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更让他绝望。
他终究……还是没能哄好他的陛下。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将他淹没,让他抱着她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暮色彻底笼罩了宫殿,殿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相拥却无法贴近的两个身影。
雪沉璧所有的温柔安抚,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就在他感到无边的绝望时,一直沉默如雕塑的凤昭阳。忽然极轻、极缓地开口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耗尽心力的疲惫,却字字清晰地砸在雪沉璧的心上:
“雪沉璧……回答朕一个问题。”
她微微动了动,却没有推开他。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仿佛不敢看他的眼睛。
“当初……朕向母皇请旨,非要娶你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恨过朕?”
雪沉璧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不等他回答,或者说不给他思考如何措辞的时间。凤昭阳继续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濒临破碎的颤抖。
“在接旨的那一刻,在大婚的那一刻,在……在后来无数个朕让你承欢的时刻……你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怨过朕?恨过朕?”
她终于转回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用那双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脆弱和执拗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看着朕的眼睛……说实话。不许骗朕。”
雪沉璧的呼吸窒住了。
他沉默了。
这沉默,在死寂的殿内,显得如此震耳欲聋。
他该如何回答?他能怎么说?说没有吗?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接到赐婚圣旨时,那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感觉。他当时心心念念的,确实是那个曾与他月下谈诗、梅林定情的凤昭云。
他恨过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恨过拆散他与心中所恋的帝王权威,他甚至……也曾生出过抗旨的念头。
可是,他是雪氏嫡子,身后是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他不能任性,不能为了那朦胧未果的情愫,将家族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他妥协了。
他咽下了所有的苦涩和不甘,披上了嫁衣,走进了东宫。
在上辈子,他也怨过,怨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孩子;怨她为什么总是不站在自己身边。
他也曾后悔无时无刻必须要当一个高高在上、端庄贤惠的凤君,看着她一次次在不同人身边停留。
可是重生后,她好像变得不一样。她开始护着自己,开始学着站在自己身边。
虽然他恨过、怨过、悔过。
但是不管是上辈子的雪沉璧,还是这辈子的雪沉璧都爱凤昭阳,从未变过。
这片刻的沉默,已经给出了最残忍的答案。
凤昭阳看着他眼中的挣扎和无法立刻否认的迟疑,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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