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福宁殿那沉重宫门的瞬间,已是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并未能驱散荣安心底那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凛冽。皇帝赵佶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依旧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认知的版图上烙下颠覆性的印记。
原身……乌林答珠……竟然是皇帝派往金国的顶级卧底!
这个真相所带来的冲击,远比发现自己是多重间谍更加猛烈。它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许多关于原身身份的谜团,那流利的金人语言习俗、那与王公子看似亲密的关系、那隐藏在耳后的刺青、甚至体内那需要定期缓解的“牵机”之毒……这一切,都可能与这重最深层的卧底身份有关。
然而,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惊悚的疑问,随之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头。
如果原身真的是如此重要、埋藏如此之深的卧底,那么当初……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穿越之初,她只继承了这具身体,完全没有记忆,只知道原身似乎是因任务或者被杀害。但一个经受严格训练、能周旋于金国宗室之间的顶级卧底,会如此轻易地殒命吗?
是意外?
是身份暴露被金人清理?
还是……任务过程中遭遇了不测?
又或者,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死亡,而是……被灭口?
是谁动的手?是金人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还是大宋这边,有人不希望她继续活下去?蔡京?童贯?亦或是……其他隐藏在黑暗中的势力?
皇帝知道她的“死讯”吗?如果他不知道,为何后来见到她毫无异样?如果他知道……那他是否也参与了,或者默许了什么?
细思极恐!
荣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她在这微凉的夜风中,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比想象中还要深邃、还要黑暗的漩涡,每一步都可能踩中未知的陷阱,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那看似赋予她使命的皇帝,都可能包藏着致命的祸心。
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警惕。
原身的“死”,很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警告!
就在她心乱如麻,沿着宫道默默前行,试图理清这团乱麻时,一个略带沙哑和慵懒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的阴影里响了起来。
“面圣结束了?”
荣安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只见宫道旁一株古柏的阴影下,晏执礼披着一件墨色裘衣,正斜倚着树干,仿佛等了许久。他手里,竟然捧着一本崭新的书册,借着宫灯朦胧的光线,看得津津有味。而那书册的封面,赫然正是荣安以“山河无恙”之名炮制的最新“杰作”——《绮罗劫》!
晏执礼缓缓抬起头,那双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睛在阴影中望向荣安,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似乎是在笑……
然而,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
他的眼底深处,是一片看不见底的、冰冷的审视。
“师父。”
荣安心头警兆大作,立刻躬身行礼,语气保持恭敬:“劳您久候。”
晏执礼合上手中的《绮罗劫》,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并未询问面圣的具体内容,而是将目光落在书册封面上,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说道:“阿安……不知你可认识这‘山河无恙’,这位大家真是……才华横溢啊。前有《漕运山河图》警世,今有《绮罗劫》……讽今?这画功,这立意,啧啧,便是宫中画院待诏,恐怕也未必能有此胆识与巧思……”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但荣安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试探之意。
什么意思?
他是知道她“山河无恙”的身份了?
还是在暗示她什么?
“弟子一介女子,不知此册也从未听闻过此人,是师父手上这册子吗?”
荣安谨慎地表演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晏执礼轻笑一声,将那本《绮罗劫》随手塞入袖中,向前踱了一步。
他看似步身形放荡不羁,但随着他这一步踏出,一股极其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气机,瞬间锁定了荣安。
“为师看你也去过不少次风月之地了。如鱼得水得很啊!”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低沉,却很有磁性和诱惑力,那双眼睛却骤然冰冷起来,如同黑暗中苏醒的毒蛇:“荣安……欺瞒师父……可是不孝哦?”
话音未落,他那藏于衣袖之下的手,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探。
这一探,无声无息,甚至没有带起半点风声!
但荣安却感觉周身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股阴柔却沛然莫御的劲力,如同无形的蛛网,从四面八方向她缠绕而来,直指她周身各大要穴。
并非要取她性命,而是要……
荣安心中骇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因为晏执礼这次的试探更加诡异,他本来就武功深不可测,眼下这一出手,其功力之精纯,比上次招式更加老辣难以捉摸,远非寻常江湖高手可比!
她根本来不及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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