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看着沈懿越发沉默冷凝的侧脸,似乎猜到了一些她的想法,轻声道:“是不是觉得……和想象中不一样?现代中医,或许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和探索吧。”
沈懿没有回答。
她只是重新望向这片试图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寻找出路的校园,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
她的路,似乎比想象中更加艰难,也更加……独一无二。
或许,她不需要融入任何现有的体系。
或许,她应该走一条……只属于她自己的路。
一条以古老道医为根茎,冷静审视现代医学为枝叶,最终开出截然不同花朵的道路。
但这条路该如何走?第一步,该踏向何方?
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不仅仅是医术,还有能让她独立行走于世,不依附于任何家族势力的根基。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沉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新的石子。
这次京市之行,风波诡谲,凶险远大于吉庆。
然而,世事无常,福祸相依,此行却也并非全无收获。
最大的意外之喜,莫过于清风道长的行医资格证,竟在他们离开京市前,由一位自称“受故友所托”的中年人,悄然送到了酒店。
证件齐全,盖章清晰,绝非伪造。来得如此恰到好处,又如此悄无声息。
宋尧姑姑打听后,只隐晦提及,似乎是楚家那边有人发了话,大约是楚涵老首长知晓了楚伯庭的混账行径,心中震怒愧疚,又碍于颜面无法明面致歉,便以此种方式作为补偿,亦或是……划清界限的封口费。
清风道长摩挲着那本沉甸甸的证书,神色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唉,楚老哥……教子无方,家门不幸啊。也罢,此事就此了结吧。”
有了此证,他日后行医问诊,便再无需顾忌,于清风观于他于沈懿而言,确是解了一桩大困。
然而,沈懿看着那本证书,心中却无太多波澜。
楚家的补偿,她收下,却不会因此心生感激。
这条依靠世家权贵铺就的路,已然被她从心中彻底划去。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自身强大,方是立身之本。这本证书于师父是解脱,于她而言,却更像是一个提醒——她必须拥有无需任何人认可、也能行医救世的绝对实力。
另一重收获,则源于沈懿自身细微的观察。
在京市这几日,她随宋婉茹出入高档场所,亦曾隐于市井观察寻常百姓,更因师父之事对京市的医疗环境多了几分留意。
她惊讶地发现,此地百姓的常见疾病,竟与南方县城有着显着不同。
在京市各大医院的宣传栏和专家介绍中,心脑血管疾病例如高血压、冠心病、脑卒中、呼吸系统疾病如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雾霾相关的呼吸道问题、骨质疏松症、各类肿瘤癌症的诊疗中心往往规模最大,专家最多,技术宣传也最为突出。
街头巷尾,亦常见老人谈论血压、血糖,药店里相关药物琳琅满目。
这与玉龙县乃至省城常见的风湿骨痛、胃肠道疾病、湿热之症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懿略一思忖,便明了其中关窍。
京市地处北方,气候干燥寒冷,冬季漫长,饮食偏咸偏油腻,加之生活节奏快,竞争压力大,人口老龄化程度高,又有雾霾等环境问题,自然易发上述疾病。而南方湿热,饮食习俗不同,劳作的方式也不同,病邪侵袭的路径自然迥异。
《黄帝内经》早有云:“故东方之域……其民皆黑色疏理,其病皆为痈疡……西方者……其民华食而脂肥,故邪不能伤其形体,其病生于内……北方者……其民乐野处而乳食,脏寒生满病……南方者……其民嗜酸而食胕,故其民皆致理而赤色,其病挛痹……中央者……其民食杂而不劳,故其病多痿厥寒热。”
地域不同,气候水土、饮食起居、人群体质皆不同,所患疾病自有偏重。
只是前世她虽知此理,却困于方寸之地,所见终究有限。而如今这个时代,交通发达,信息流通,让她能如此清晰地看到这种地域性的疾病差异,甚至形成了如此系统化的专科诊疗模式。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在她心中悄然萌生——游历四方,行医救人。
并非如师父般固守一观,等待病人上门。
而是主动走出去,深入不同的地域,观察不同水土养育的人,诊治因地域而异的疾病。
在实践中印证古道医理,融汇现代所见,收集各地药材,完善毒圣师父留给她的《万毒纲目》。这或许是一条能将她的古法医术与这个时代真正结合起来的独特道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治万人病,可知天地人。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被更深的理智压下。
游历?谈何容易。
她如今一无雄厚财力支撑长途跋涉,二无足以应对一切未知风险的绝对实力,三无……合法的行医身份。更重要的是,她的知识体系,尤其是对这个现代世界的认知,仍存在巨大的空白。盲目出游,并非济世,而是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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