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巨鹿郡的风裹挟着泥土与麦芒的气息,掠过栖凤村连绵的夯土墙。村头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下,成大器正看着几个孩童追逐着一只花翎野鸡,野鸡扑棱着翅膀窜进粮仓后的柴草堆,惊起一片尘埃。这景象与三年前他初到此处时截然不同——那时的栖凤村不过是黄河故道旁一个破败的流民聚居地,如今却已成为巨鹿郡内远近闻名的“世外桃源”。
自开垦荒地、兴修水渠后,栖凤村的粮食产量翻了十倍不止。成大器推行的“均田共耕”之法,让每家每户都能分得耕地,农闲时又组织青壮修筑防御工事、烧制陶器,甚至引来巨鹿城的商人设立集市。村西头的陶窑日夜不息,黑陶瓦罐上印着的“栖凤”标记,如今在清河郡的市集上都能卖出高价。更让袁绍势力侧目的,是成大器训练出的那支民团——三百精壮汉子,虽无精良甲胄,却人人能开硬弓、使长枪,几次击退周边黄巾残部的袭扰,让栖凤村成了巨鹿郡内一块醒目的“安全岛”。
“大哥,巨鹿城的信使又来了,”廖化大步流星地从村外走来,大刀往地上一拄,震得泥土簌簌落下,“还是催着要今年的粮赋,说是袁本初将军要扩编军队,需得各郡支援。”
成大器接过那封盖着袁绍印绶的竹简,指尖划过竹简上“每亩三斗”的字样,眉头渐渐蹙起。去年秋收,栖凤村亩产不过五斗,除去种子与村民口粮,若按此数上缴,来年春耕恐无余粮。更让他不安的是,近半年来,袁绍派往巨鹿的督粮官换了三任,每一任都比前一任苛刻,甚至隐隐有将栖凤村视为“钱袋子”的意思。
“袁绍在冀州的根基越来越稳了。”成大器将竹简放在石桌上,望着村外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麦田,“前几日探马回报,他已逼走韩馥,收编了渤海郡的兵马,如今整个冀州都在他掌中。咱们这栖凤村,在他眼里,怕是越来越扎眼了。”
廖化粗声说:“怕他作甚!咱们有粮有兵,这村子固若金汤,袁绍就算想硬来,也得掂量掂量!”
“元俭,你不懂。”成大器摇摇头,捡起一块石子抛向远处,“袁绍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又据有冀州,是真正的一方诸侯。咱们这点家底,在他面前不过是萤火之光。他若真想吞掉咱们,只需派一支精兵,断了咱们的各处道路,不出半月,咱栖凤村就得不战自溃。”
夜风渐起,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成大器想起半月前,袁绍麾下大将麴义曾率部路过栖凤村,那支军队甲胄鲜明、旌旗如林,与他麾下的民团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更让他警觉的是,麴义在村口停留时,曾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村防工事,那眼神里的审视与评估,让他后背发凉。
“袁绍要的是整个冀州的钱粮与人口,”成大器低声道,“栖凤村的富庶,对他而言是好事,但若咱们不听调遣,便是眼中钉。如今他根基未稳,或许还会容忍咱们,但待他彻底掌控冀州,下一个目标……怕是就是咱们了。”
油灯在土坯房内摇曳,照亮了墙上那张简陋的天下舆图。成大器用木枝指着地图中央,那里标着“司隶校尉部”四个字,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小点,代表着大小不一的城池与关隘。
“冀州已无咱们的容身之地,”成大器看向廖化,“往北是公孙瓒,勇猛有余但格局狭小;往东是渤海郡,袁绍的核心地盘;往西是太行山,山高路险,难以发展;往南则是司隶。”
廖化凑上前,看着司隶地区那片被涂得杂乱的区域,皱眉道:“司隶?那不是天子脚下吗?听说董卓霸政后,天子成了傀儡,李傕、郭汜驻兵长安,中间还有张济、樊稠这些西凉悍将,更兼并了吕布的并州军团,简直是个大泥潭!去那里,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乱,才有机会。”成大器的目光在地图上移动,“袁绍占了冀州,刘表守着荆州,公孙瓒盯着幽州,这些地方都有强大的诸侯盘踞,难以插足。唯有司隶,董卓霸政,天子蒙尘,导致地方豪强并起,看似混乱,实则是权力真空。咱们若能在那里立足,进可图关中,退可守洛阳,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司隶是天下腹心,若能在此站稳脚跟,便可名正言顺地打着‘勤王’或‘讨逆’的旗号,吸引天下英雄。比起在巨鹿做个被袁绍盯着的土财主,司隶的风险更大,但回报也更高。”
廖化沉默了。他跟随成大器多时,深知这位大哥的心思深远。从最初收拢流民开垦荒地,到训练民团抵御匪患,成大器每一步都走得稳健而有远见。如今放弃经营多年的栖凤村,确实可惜,但留在巨鹿,迟早会被袁绍吞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那咱们怎么过去?”廖化问,“司隶离巨鹿千里之遥,沿途都是战乱之地,还有袁绍的关卡,怕是不好走。”
“所以需要周密计划。”成大器指向地图上巨鹿通往司隶的几条道路,“第一条是向西过太行山,经上党郡入司隶,但山路险峻,粮草运输不便;第二条是向南经东郡、陈留,走平原地带,但这一带是曹操与袁术的势力交界,同样兵荒马乱;第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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