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顶尖。
气度？远超那些精心雕琢的世家闺秀。
能力？仅凭那“云裳记”和言谈间透露出的眼界手腕，就足以让许多男子汗颜！
心性？那份强大到近乎蛮横的自信和独立，更是她林月竹生平仅见！
甚至……她脑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惊骇的念头：抛开那些世俗的偏见和门第的枷锁……这样的女子，配她那个看似混世魔王、实则心思剔透的儿子沈亦舟……
她竟然觉得……有点……委屈了沐颜汐？！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咬噬着她的心脏！让她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
荒谬！简直是荒谬绝伦！
她怎么能这么想？！她是沈家主母！她应该对这个搅乱沈家、迷惑她儿子的女人深恶痛绝！她应该想尽办法将她驱逐！
可是……
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你用什么驱逐她？用沈家的门楣？她根本不屑一顾！用你主母的威压？在她强大的自我面前，你的威压如同笑话！用手段？且不说你能否成功，单是你儿子那副为了她可以玉石俱焚的架势……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看着自己保养得宜、戴着翡翠戒指的手。
这双手，翻云覆雨，掌控沈府内宅二十余载。
可此刻，她却感觉这双手，连同她整个人，都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由她自己亲手编织的华丽牢笼里。
而那个沐颜汐，却在她牢笼之外，活得如此……肆意张扬，光芒万丈。
林月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
她强迫自己压下心头那翻江倒海的情绪，重新闭上眼。
可那个小小的、生机勃勃的院子的影像，却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轿子平稳地停在沈府那扇象征着无上权势的朱漆大门前。
丫鬟小心翼翼地掀开轿帘：“夫人，到了。”
林月竹缓缓睁开眼。
眼底的茫然和疲惫瞬间被强行压下，重新覆上了一层冰冷的、属于沈家主母的坚硬外壳。
她扶着丫鬟的手，仪态万方地走下软轿，昂着头，一步步踏进那金碧辉煌、却让她此刻感到无比冰冷窒息的深宅大院。
只是，无人看见，在她踏入那扇沉重大门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
那目光，极其复杂，深不见底。
沐颜汐正站在窗边，推开半扇窗，让暮春傍晚微凉的风吹散厅内残留的沉水香气息。
她望着院角那几竿在风中摇曳生姿的翠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白玉佩，眉宇间带着一丝沉思后的平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楚无妄的脚步很轻，几乎落地无声。
但他走进来的瞬间，那属于武者的、带着铁血煞气的存在感，还是让沐颜汐从思绪中抽离。
她转过身，看到楚无妄站在厅中，那张万年冰封的冷硬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极其罕见的……困惑？
或者说，是某种欲言又止的挣扎。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恪守护卫的本分，退到门外或阴影里。
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厅堂中央，目光沉沉地落在沐颜汐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探究。
那眼神复杂难辨，锐利依旧，却又似乎被什么东西困扰着，失去了往日纯粹如刀的锋芒。
沐颜汐微微挑眉。
楚无妄这副模样，实在罕见。
她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桌边，拿起一个干净的白瓷杯，执起炉上依旧温热的铜壶，为他斟了一杯清茶。
“坐。”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朋友的随意，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圈椅。
楚无妄没有立刻坐下。
他的目光扫过那杯被沐颜汐推到他面前的、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又落回沐颜汐脸上。
他似乎在极力组织语言，那张向来只适合吐出简洁命令或冰冷警告的薄唇，此刻几度开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眉头反而越锁越紧，仿佛在跟自己较劲。
最终，他还是依言坐下了。
动作有些僵硬，与他平日里行云流水般的步伐截然不同。
他没有去碰那杯茶，只是抱着臂，身体绷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神却依旧固执地、带着巨大困惑地锁在沐颜汐身上。
沐颜汐也不催促，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自己那杯微凉的茶，浅浅抿了一口。
她知道楚无妄不是个会拐弯抹角的人，他这副样子，必然是心中积压了巨大的疑问，且这疑问与她、与今日之事、甚至与沈亦舟息息相关。
厅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只有铜壶水汽嘶鸣，竹叶沙沙作响。
楚无妄的视线落在沐颜汐手中的茶盏上，又移开，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再移开，看向窗外那生机勃勃的翠竹……他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激烈搏斗。
终于，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急躁，端起面前那杯沐颜汐为他倒的热茶，看也没看，仰头就灌了下去！
滚烫的茶汤滑入喉咙，带来灼烧般的刺痛感，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放下空杯，他看也没看沐颜汐，又拎起铜壶，再次为自己斟满，又是一口灌下！
如此反复，三杯滚烫的茶水，如同三杯烈酒，被他带着一股子无处发泄的烦闷，接连灌入腹中！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是空杯被他重重顿在酸枝木桌面上的声音！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茶盏都轻轻晃动了一下。
楚无妄猛地抬起头，那双如同淬了寒冰的眸子，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烦躁的火焰，直直地、毫不避讳地射向沐颜汐！
“沐姑娘！”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灌下的热茶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锐利和直白，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劈开了小厅内沉凝的空气，“我不懂！”
沐颜汐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抬起眼，迎上楚无妄那双充满了困惑、烦躁、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的眼睛。
她脸上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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