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下来。他低声对埃默里说,后者已经摸出袖珍铅笔,在掌心速记,火药管数量,圣物匣位置,安东尼的灵力频率——
探测仪突然烫得灼手。
乔治猛地抬头,看见仓库二楼的窗户闪过一道红光,像有人举着血浸的布帘。
大指针地一声折断,尖端扎进他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仪器上,指针竟又缓缓转动,直指仓库最深处的角落。
乔治?埃默里碰了碰他胳膊。
没事。乔治用手帕裹住探测仪,血腥味混着海风钻进鼻腔,该走了。他转身时,看见安东尼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看,月光照在对方脸上,那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眼白全是黑的,瞳孔是两点暗红的光。
回程的马车载着海风。
乔治拆开手帕,探测仪的断针上凝着黑血,他把仪器贴近耳朵,听见细微的敲击声,像有人在石头里敲摩斯密码。
伯克郡庄园的烟囱还飘着炊烟。
乔治下车时,看见阁楼的窗户亮着灯——是庄园的小铁匠汤姆正在用黄铜差分机的试验机汇总军方的数据,水晶球的光透过窗帘,在墙上投出金色的网。
他摸了摸怀表里的纸条,父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暖黄:别让他们用你的血喂王座。
而探测仪里的敲击声越来越清晰,他突然明白维多利亚说的石头的心跳是什么——那是遥远的地方,深陷囹圄的玛莎在敲地窖的砖墙,原来玛莎被圣殿骑士团选中不是偶然,她拥有灵力的潜能,一下,两下,冥冥之中这个信号和他掌心的灵力接收器一起跳动。
乔治推开通往阁楼的木梯门时,蒸汽的嗡鸣裹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助手汤姆正俯身在第一次迭代的差分机试验机旁,用铜制扳手轻敲着齿轮组,金属碰撞声里混着他压低的念叨:第三列齿杆偏移半寸...上帝,康罗伊先生说过要像调钢琴弦那样精准。
汤姆。乔治的声音惊得对方直起腰,扳手掉在铜质操作台上。
现在的差分机正在实验把计算核心单独列出来,方便后期第二次迭代往固定的程序模板上进化。
少年耳尖通红,慌忙去捡,却被乔治抢先一步拾起。
他指尖抚过齿杆边缘的划痕——是今早自己用刻刀修正时留下的,数据都输好了?
穿孔卡片全喂进去了。汤姆抹了把额角的汗,蒸汽管在他背后喷着白雾,军方给的邪教徒行踪是从利物浦到朴次茅斯的三十七个坐标点,警察的记录补了伦敦东区的十九起失踪案。
我按您说的,把时间戳标在卡片边缘,用红墨水圈了满月前后的事件。
乔治的指节抵着下巴,不管信息真假,数据骗不了人,造伪的漏洞在数学的公式面前一目了然。
父亲笔记里夹着的星象图突然浮现在眼前——1837年维多利亚登基夜,月相正是现在这样的凸月。
他走到差分机前,黄铜外壳在烛光下泛着暖黄,第一代缩减为8000个零件组成的齿轮塔正缓缓转动,最顶端的水晶球里,金色纹路像活了般游走。
启动解算。他对汤姆点头。
少年按下蒸汽阀,引擎的轰鸣陡然拔高,齿轮咬合声里,最下层的铜盘开始吐出纸带。
乔治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掌心探测仪留下的疤痕,那里还残留着码头夜风中的咸腥——安东尼的黑眼睛,探测仪断针上的黑血,玛莎敲击砖墙的节奏,此刻都随着纸带的展开,在他脑海里织成一张网。
第一行数字蹦出来时,他的呼吸顿住了。
纸带边缘的红墨水标记在烛光下跳动,三十七个坐标点竟有十七个落在圣玛丽教堂三英里范围内,而伦敦东区的失踪案,十九起里有十三起发生在骑士团采购硝石的日期后三天。
汤姆,拿圆规。他的声音发紧,以圣玛丽为中心画圈,半径标三英里。少年递来圆规时,指尖在发抖——他也看见了,纸带上的点像被磁铁吸住般,密密麻麻粘在圆圈边缘。
黑弥撒需要活祭的血,需要火药的爆响,更需要地理上的共鸣。乔治低声说,手指划过纸带上的星号标记,那是父亲笔记里提到的地脉节点圣玛丽建在废弃古代教堂遗址上,父亲拓下的符文是封印旧神的锁链。
劳福德要炸塌地窖,不是为了埋人,是为了解锁。
阁楼的木梁突然发出一声。
乔治抬头,正看见埃默里倚在门框上,短棍在指间转着圈,发梢还沾着码头的盐粒:威廉在锻铁房等你,探测仪修好了。他晃了晃手里的鹿皮袋,马上就要出发了,莉莉安在楼下煮了姜茶,说要给我们这些不要命的驱寒。
乔治把纸带卷进铜筒,转身时碰翻了汤姆的墨水瓶。
深棕墨水在操作台上晕开,竟与纸带上的坐标点重叠成一个模糊的十字——和骑士团的徽章分毫不差。
他盯着那片墨迹,突然抓起外套:
锻铁房的炉火映得四壁通红。
威廉蹲在铁砧旁,正用锤子敲打探测仪的银质外壳,火星溅在他粗布衬衫上,烫出几个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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