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说,周秀云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您去年送的自鸣钟能报时三百年,这次的,最好也能让她记三百年。她的目光扫过工坊角落用红绸罩着的神座,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多问,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门帘落下时,康罗伊听见她的绣鞋碾过银杏叶的脆响——这是她第三次深夜送密令,前两次都夹着东陵守陵人的血书。
达达拜。康罗伊扯动铃绳,铜铃在蒸汽管道间荡出嗡鸣。
穿靛蓝工装的工程师从神座下方钻出来,护目镜上还沾着机油:最后一次调试。他掀开红绸,龙首扶手上的鳞片在煤气灯下泛着冷光,底座暗格露出的电磁线圈正发出细微的蜂鸣。
达达拜的指尖在控制盘上翻飞,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里混着他的低语:电磁脉冲核心校准完毕,地磁共振装置需要龙泪的生物电触发——您确定是心跳一百二十次?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那是极度兴奋或恐惧时的频率。
慈禧在养心殿批折子,心跳从未超过九十。康罗伊的拇指摩挲着神座椅背的拉丁铭文,但她要坐上去的时候,他的声音放轻,像在说给某个人听,要么是刚拿到龙泪,要么是刚杀了最后一个阻碍她的人——两种情况,心跳都会破百二十。
达达拜的手顿了顿:一旦启动,方圆百米内所有金属都会共振碎裂。
包括......
包括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康罗伊笑了,不,翡翠是玉,不是金属。
但她发间的金簪,耳坠的银链,他指向神座扶手上的龙睛宝石,还有龙泪——那东西据张仁清说,是前朝皇帝的喉骨所化,含着千年铜锈。
工坊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李鸿章的官轿碾过青石板的脆响比他的笑声先到。
门帘被掀开时,左宗棠的枣红斗篷带进来一阵风,吹得神座上的红绸猎猎作响。
两位巡抚身后跟着陈蓉和,这位苏州商会会长抱着个檀木匣,匣盖缝隙里露出半卷烧焦的账册。
康先生。左宗棠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长江协防协约,我们签了。他甩袖坐下,茶盏被震得跳了跳,湘淮两军互不侵扰,共防外敌——李大人说,您要的,我们给。
李鸿章摸着八字胡笑:陈会长当众烧了私运账册,苏六带着码头工人跪了半条街。他瞥向康罗伊,刚才有个老船工拉着我的袖子说,康先生不是蓝眼睛的洋鬼子,是穿马褂的自己人
康罗伊的目光落在陈蓉和怀里的檀木匣上——那是他让苏六连夜伪造的九阴祭骨模型,内藏的干扰器正发出只有差分机才能捕捉的波频。东陵的船该到了。他说,陈会长,劳烦您派艘快船,把这匣子送进守陵营。
陈蓉和的手指在匣盖上按出白印:您确定?
那地宫的守陵人......
他们要的是骨头,不是命。康罗伊的语气突然冷下来,真骨头在三十年前就被英法联军挖走了,现在埋在地宫的,是我让人用牛骨混朱砂雕的。他转向左宗棠,左大人,您要的开花弹,后日寅时到汉口码头。
左宗棠猛地站起,茶盏摔在地上。
他盯着康罗伊的眼睛,像要把人看穿:你到底图什么?
帮我们打洋人,帮太后造神座,又帮我们防着太后......
图历史记住。康罗伊弯腰捡起茶盏碎片,记住在1861年的冬天,有人没让龙椅上坐神,只坐了个人。
暮色完全沉下去时,康罗伊踩着积雪上了景山。
恭亲王的轿辇停在万春亭后,轿帘掀开处,露出一张纸一样白的脸——这是他按计划的第七天,唇上的胭脂抹得太浓,倒像渗了血。
你真能阻止她?恭亲王的手抓住康罗伊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昨天李莲英去储秀宫,抱走了咸丰帝的玉玺......
神要登基,就得坐椅子。康罗伊指向紫禁城,养心殿的琉璃瓦在雪光里泛着青灰,我给她的椅子,是用她的龙泪做钥匙的坟。
钟鼓楼的更声突然撞破雪幕,子时到了。
第一片雪花落在康罗伊肩头,他望着远处宫墙下晃动的灯笼,听见恭亲王的声音在耳边发颤:明日朝会,我称疾不至......
够了。康罗伊打断他,你只需要记住——当养心殿的自鸣钟敲响子时三刻,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让任何人靠近偏阁。
恭亲王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点头。
他坐回轿辇时,绣着蟒纹的斗篷扫过雪面,留下一道深色的痕。
康罗伊站在万春亭上,望着雪片渐密,紫禁城的轮廓在风雪中愈发模糊。
他摸了摸怀里的怀表,齿轮转动的轻响混着心跳,像某种倒计时。
养心殿里的炭盆该换第二炉了,慈禧此刻大概正摩挲着那方翡翠牌,等着她的神座。
康罗伊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突然想起张仁清在白云观说的话:龙气若活,必噬主。
雪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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