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穴里的提灯是鲸脂做的,火苗在冷风中打战,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冰壁上,像三株被冻僵的树。
詹尼的便携式光谱仪搁在雪堆上,她哈着气搓了搓指尖,冻得发红的手指在铜制按键上跳芭蕾——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康罗伊记得她第一次调试差分机时也是这样。
“乔治,看这个。”她突然按住仪器顶部的水晶棱镜,雪光透过折射在冰壁上投出淡紫色光斑,“电弧频率每三十七秒收缩一次,和μ型差分机里‘月之银屑’的神经共振曲线……完全重合。”最后几个字轻得像飘雪,她睫毛上结的霜花跟着颤了颤。
康罗伊的灰眼睛眯起来。
他倚着冰壁,皮靴尖无意识碾着一块冰晶——那是詹尼上周在牛津实验室亲手做的,刻着两人名字缩写的订婚冰晶,此刻正嵌在他斗篷内侧的暗袋里。
“月之银屑”是他们三年前在苏格兰沼泽里挖到的古老金属,接触过的实验体都说“听见脑子里有竖琴在弹安魂曲”。
他望着远处山谷里那座被电弧缠绕的建筑,金属表面泛着冷光,像头伏在雪地里的巨兽。
“亲王遗言里说……”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冰面,“‘血必须流,门才会开’。”詹尼的手顿在光谱仪上,汤姆的步枪保险栓“咔嗒”一声——这个前海军陆战队员总在危险逼近时检查武器,像在摸自己第二颗心脏。
康罗伊摸了摸左手无名指的婚戒,伊丽莎白的体温还残存在银戒内侧,那是她用婚期当天的阳光焐热的。
“我被诬陷走私鸦片,被流放北极……”他喉结滚动,“不是偶然。他们需要‘选择者’站在观测站里,仪式才能完成。”
“选择者?”詹尼重复这个词,冰晶在她眼底碎成星光。
康罗伊知道她想起了去年冬天,两人在大英博物馆地下室破解的古卷——上面用血写着“被星选中的人,将成为门的钥匙”。
岩穴外的极光突然暴涨,绿色光带裹着紫色漩涡,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揉皱天空。
詹尼打了个寒颤,转身去够放在雪堆上的摩尔斯电报机。
铜制按键冻得她倒吸冷气,她咬着嘴唇敲出加密代码:“费尔顿,请求松果体数据。”这是他们和爱丁堡那位匿名医生的秘密联络方式,上回收到他的消息时,詹尼的差分机屏幕上还沾着他寄来的血样——据说是某位贵族死者的脑脊液。
等待回复的十分钟里,汤姆开始检查“渡鸦”留下的蒸汽斗篷。
他像拆解舰炮零件那样翻转斗篷,匕首尖轻轻挑开内衬缝线——康罗伊注意到他虎口的老茧又厚了一层,那是去年在印度救自己时被弯刀划的。
“嘿,先生。”汤姆突然低唤,从领口暗袋抽出张油纸,“这玩意儿藏得够深。”
詹尼凑过去,冻红的鼻尖几乎贴到地图上。
“三条路径……地下冰河隧道?”她掏出随身携带的航拍草图比对,铅笔尖在“1851年英国极地探险队失踪地点”的标记上戳出个洞,“他们当年说遭遇雪崩,可坐标明明在这。”康罗伊扯过地图,发现失踪点旁边用极小的字体写着“听见钟声自地底”——和费尔顿病历里矿工的描述一模一样。
“他们早就知道。”他的指节捏得发白,婚戒在冰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贵族们知道这里埋着不该醒的东西,所以把我这个‘选择者’送来当钥匙。”
电报机突然“滴嗒”作响。
詹尼扑过去的动作带翻了光谱仪,棱镜在雪地里滚出半米远。
她抓过纸条时,手背上的旧疤(那是调试差分机时被齿轮割的)绷成了白线。
“乔治……”她声音发颤,把纸条递过来,“费尔顿说松果体钙化不是病,是‘第三眼’要开了。脑脊液里有类星体尘埃……”
康罗伊的呼吸突然停滞。
纸条最下方附着份病历,1847年格陵兰矿工的记录刺得他眼睛生疼:“昏迷七日,醒后写非人类文字,自燃身亡。”他想起上个月在伦敦被刺杀时,刺客匕首上的符文——和病历里的文字一模一样。
“他们不是造超凡者。”他把纸条揉成雪团,指缝里漏出的碎纸片沾在詹尼的睫毛上,“是要叫醒沉睡的东西。”
岩穴外的极光突然凝结成瞳孔形状,绿色光斑正好映在康罗伊的婚戒上。
他望着戒指内侧伊丽莎白刻的“永远等你”,喉咙发紧——她此刻该在伯克郡的庄园里,替他照顾生病的老男爵,替他应付那些嘲讽“康罗伊家又出笑话”的贵族太太。
詹尼的手覆上来,带着光谱仪残留的金属凉意:“我们得赶在春分前破坏仪式。”
汤姆拍了拍腰间的火药匣,步枪在雪地上敲出清脆的响:“我跟着您,从朴茨茅斯到加尔各答,这次也一样。”
康罗伊望着冰崖外翻涌的极光,突然想起出发前伊丽莎白塞进行囊的暖手炉——此刻应该还在他背包最里层,带着她惯用的薰衣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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