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鹿的铁蹄在冰面上凿出火星,雪粒裹着冰碴子劈头盖脸砸下来,康罗伊的睫毛很快结出冰珠,每眨一次眼都像被碎玻璃扎了一下。
詹尼缩在他身侧,怀里的金属管裹着三层羊毛毡,她戴羔皮手套的手始终按在管身接缝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里面封存着从铁砧之心核心提取的胶片,每一格都刻着圣殿骑士用半个世纪堆砌的秘密。
“爵爷!”汤姆在前方雪橇上回头喊,风卷着他的声音支离破碎。
护卫的皮甲上结了层薄冰,腰间短铳的皮套被他反复摩挲得发亮,“权杖碎片在震!”
康罗伊探身望去。
汤姆膝头摊着半块焦黑的权杖残骸,表面的符文早被高温熔成暗纹,此刻却像活物般微微震颤,缝隙里渗出星星点点的银芒。
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屑,凉意顺着指尖窜进骨髓——那是月之银屑,三年前在挪威峡湾的古卷里读到过的东西,传说能连通地脉与星轨的神之碎屑。
“格陵兰地核样本……”詹尼突然低呼,睫毛上的冰珠簌簌落在金属管上,“去年你让我分析的地核岩芯,结晶结构和这个完全一样!”
康罗伊的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白雾。
他想起三个月前收到的那箱样本,来自北极科考队的意外馈赠——当时只当是新兴地质学的趣味发现,此刻却像一把钥匙,“咔嗒”插进了黑暗的锁孔。
“他们在挖地球的骨头。”他捏紧银屑,指节因用力而泛青,“用大地本身的能量造神,就像孩子拆了房子烧火取暖。”
詹尼的手套蹭过他冻红的手背:“但我们把火种带出来了。”她的声音被风扯得很轻,却像一根烧红的铁丝,精准地戳破了康罗伊心里那团混沌的焦虑。
前方突然亮起昏黄的光。
圣皮埃尔驿站的木牌在风雪中摇晃,屋檐下挂着的铜灯被吹得转了圈,暖光在雪幕里晕成模糊的圆。
康罗伊的喉咙突然发紧——他认得那盏灯,是伊丽莎白去年亲手烧的蓝釉,说要放在最北边的驿站,等他回家时能一眼看见。
“爸爸!”
稚嫩的呼喊穿透风声。
康罗伊刚跳下雪橇,两个小身影就撞进他怀里。
五岁的玛丽鼻尖冻得通红,仰起脸时睫毛上还沾着雪:“你把坏人关进冰里了吗?”三岁的查理扒着他的斗篷,手指往他怀里钻,“糖糖?”
“坏人被冰神收走啦。”康罗伊蹲下,用冻僵的手捧住女儿的脸,哈出的热气融化了她睫毛上的冰珠,“糖糖在妈妈那里,等爸爸换了干衣服就拿。”
伊丽莎白站在驿站门口,裹着他去年送的驼色羊绒披肩。
她没说话,只是笑着递过热汤,水蒸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
康罗伊接过陶碗时,触到她指尖的温度——比记忆中凉些,却依然带着他熟悉的玫瑰皂香。
深夜,驿站二楼的壁炉噼啪作响。
伊丽莎白跪在地毯上,从木箱里取出件洗得发白的衬衫。
领口绣着的箴言“风会记得来时的方向”已经褪成淡灰色,却被针脚仔细补过:“你走的那天说,风停了就带我们回家。”
康罗伊坐在木椅上,看着妻子垂落的发梢被炉火染成金红色。
他解下颈间的银链,坠子是块磨旧的怀表,里面嵌着全家福照片——那是出发前玛丽用蜡笔添的彩虹,歪歪扭扭地盖在他和伊丽莎白的肩头。
“这次不是等风停。”他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新起的茧子,“是我们去定义风的方向。”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詹尼的低呼。
康罗伊推开门时,便携差分机的荧光屏正跳动着绿色代码,詹尼的指尖悬在按键上方,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放大:“看这个频率。”她调出一组波形图,“黑石不仅能传导能量,还在接收远程指令——我逆向追踪了信号源。”
康罗伊凑近屏幕。
三个红点在世界地图上明明灭灭,分别标着苏格兰高地、西伯利亚冻原、北美落基山脉。
“不是单一祭坛。”他的手指划过地图,“是全球性的仪式网络,像神经节一样连接所有铁砧节点。”
“春分。”詹尼突然说,“所有信号的时间戳都指向今年春分。”
壁炉里的木柴“啪”地迸出火星。
康罗伊望着跳跃的火光,仿佛看见无数道银链穿透地表,在春分的月光下连成一张巨网。
这时楼下传来马蹄声,汤姆掀开门帘进来,手里捏着封被雪水浸皱的电报:“伦敦来的,管家说女王今天下午宣布亲政,内阁的马车在白金汉宫门口排了半条街。”
康罗伊接过电报,泛黄的纸页上只印着一行字:“风已转向,归期几何?”
他抬头望向窗外。
暴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将雪地照得一片银白。
远处的山影像沉默的巨兽,而更远处,伦敦的方向,有灯光正次第亮起。
晨光穿透驿站的木窗,在结霜的玻璃上融出蜿蜒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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