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戈尔韦港的灯塔开始旋转。
汤姆站在码头上,看着“圣玛利亚号”缓缓驶离泊位,钢琴箱被稳稳绑在甲板中央。
他摸了摸怀表里詹尼的照片,正准备转身回旅馆,却听见身后传来木板的吱呀声。
阴影里走出个戴宽檐帽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脸。
汤姆的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的短刀,却在看清对方颈间的银质徽章时松了劲——那是刺客联盟的衔尾蛇。
“彼得·戴维斯。”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哈里斯让我来接你的班。”
汤姆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知道彼得·戴维斯是谁——刺客联盟最精锐的“影子”,三年前在巴黎歌剧院刺杀奥尔良公爵时,连子弹都追不上他的影子。
“交接清单在仓库C - 3的梁上。”汤姆指了指方向,“但今晚十点前——”
“我知道。”彼得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帽檐,转身消失在雾里,只留下一句低语,“他们在找的不是物资,是调包的人。”
汤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康罗伊说过的话:“当你以为自己在设局时,总有人在局外布网。”他摸了摸怀里的牛皮袋,里面的齿轮正在发烫——或许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
无需修改
戈尔韦港的雾色在子夜时分愈发浓稠,像团化不开的灰墨。
彼得·戴维斯的靴跟碾过潮湿的鹅卵石,阴影里两道踉跄的身影正扶着岗亭木柱咳嗽——那是被他用曼陀罗汁液涂过刀刃的哨兵,此刻正发着高热,额头烫得能烙熟鸡蛋。
“兄弟,军医说这热症会传染。”他压低嗓音,粗布制服下的肌肉绷成铁线,“我替你们守前半夜,等换班时再去喝药。”哨兵迷迷糊糊点头,其中一个伸手去摸腰间的铜哨,却被彼得不动声色按住手腕:“省点力气,雾大,哨声传不远。”
等两人东倒西歪消失在巷口,彼得转身跃上岗亭顶棚。
橡木梁在他脚下发出轻响,他蹲在制高点,望远镜的黄铜目镜贴上眼窝——稽查官的位置正卡在装卸区转角,望远镜筒反射着灯塔的微光,像只不怀好意的独眼。
“启动B方案。”他对着藏在衣领里的对讲筒低语,喉结滚动时,衔尾蛇徽章在月光下闪了闪。
三秒钟后,装卸区传来木轮车倾倒的轰鸣。
彼得看见搬运队里那个断指渔民踉跄着后退,整箱鳕鱼干砸在青石板上,银白的鱼身蹦跳着滚向稽查官的皮靴。
稽查官骂骂咧咧冲过去,皮鞭抽得空气噼啪响,搬运工们忙不迭弯腰去捡,混乱的人潮正好遮住了起重机的钢索——那根原本该勾住空钢琴箱的铁钩,此刻正缓缓没入真正的货舱阴影。
彼得的手指在望远镜上叩了两下。
他看见穿红绒布围裙的码头工掀开油布,露出琴身侧面若隐若现的双鹰标记——和被调包的空箱一模一样,却在琴腿接合处多了道极细的划痕,那是康罗伊工坊特有的暗记。
当钢索绷紧,琴箱被稳稳吊上“海燕号”货舱时,他终于松了松后颈的肌肉——这是他执行过最干净的调包,连海风都在帮他们掩盖钢丝绳的吱呀声。
同一时刻,伦敦圣詹姆斯街的“白厅俱乐部”里,水晶灯在詹姆斯·哈里斯头顶摇晃。
他捏着银匙搅动雪莉酒,杯底沉着半枚没融化的方糖,像块凝固的琥珀。
“斯塔瑞克的人冲进戈尔韦仓库了。”穿深灰西装的信使弯腰低语,怀表里的电报纸还带着油墨味,“查获了七箱涂铅铁板,每块都刻着康罗伊的双鹰。”
哈里斯的指尖在杯壁上划出半圈水痕。
他想起三日前在黄金黎明协会的茶会,那个总爱摆弄塔罗牌的双面间谍如何“不小心”碰翻他的咖啡杯,在餐巾上晕开一行密文——“康罗伊将于明日在戈尔韦交易核心组件”。
此刻斯塔瑞克大概正站在那些废铁前暴跳如雷,却不知道真正的齿轮早随着鳕鱼的腥气,顺着凯尔特海的洋流漂远了。
“告诉财政部的老古董们,”他抿了口酒,甜腻的酒液滑过喉咙,“就说康罗伊的船在设得兰群岛触礁了。”信使点头要走,他却突然叫住对方:“再加一句——‘船沉前,有人看见木箱浮在水面’。”
信使离去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泰晤士报》沙沙作响。
头版标题被折起一半,隐约能看见“海外贸易特权法案”几个字,哈里斯的目光在上面停了两秒,又端起酒杯。
水晶杯折射的光斑落在他领针上,那是枚镶着黑玛瑙的刺客徽章,像只蓄势待发的眼睛。
“海燕号”的船舷切开浓雾时,詹尼正跪在差分机μ前。
铜制键盘在她指尖跳跃,齿轮咬合声里突然窜出一串不和谐的蜂鸣——那是信号屏蔽模块捕捉到的异常波动。
她抓起铅笔在纸卷上飞写,摩尔斯码的点划逐渐显形:“目标已南移,确认携带‘钥匙’。”
“柏林实验室的节奏。”她转身时,发梢扫过康罗伊的肩章,“他们的报务员总爱把长码拖半拍。”
康罗伊接过纸卷,指腹蹭过字迹的凹痕。
船灯在他眼底投下暖黄的光,照见猎鹰胸针在领口微微晃动——那是詹尼用他第一次发明的蒸汽泵零件熔铸的。
“他们以为我们在逃亡,”他望向船尾渐隐的爱尔兰灯火,海风吹得制服下摆猎猎作响,“其实我们在给旧世界挖坟墓。”
詹尼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差分机的嗡鸣里,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和齿轮转动的节奏渐渐重合。
远处传来鲸鸣般的雾笛,那是其他船只在浓雾中摸索航道的信号,而他们的船正劈开最浓的那片雾,像把淬了火的剑。
“明早的《泰晤士报》会有新消息。”康罗伊突然说,目光扫过詹尼怀里的电报纸,“伦敦那些老贵族们,该醒一醒了。”
船首的浪涌声里,詹尼看见丈夫的侧影被月光勾勒成锋利的轮廓。
她想起三天前在利物浦码头,有个穿黑斗篷的人塞给她张纸条,上面只写着“议会将动”。
此刻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灌进船舱,她忽然听见纸页翻动的轻响——是康罗伊从海图柜里抽出的《泰晤士报》样张,头版标题被红笔圈着:“康罗伊贸易公司海外特权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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